路迎酒:“……”
路迎酒再次深刻意识到了大狗的不可靠,根本就是在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其实也不必到婚礼那么麻烦的。给我—点时间,我就能把她找出来。你也别让村子里的人清理喜堂,用不上。”
“不行。”
路迎酒愣了下,看向敬闲。
刚才那句坚定的“不行”是出自敬闲之口。
敬闲看向他,再次坚定说:“不行,我觉得他的想法非常好,婚礼这个建议非常好。”
敬闲之心,路迎酒皆知。
他低声说:“你胡闹啥呢,这事情明明能简单解决的。”
“不行。”敬闲半步不让,“我就觉得这想法无懈可击!”
姚苟难得得到这种级别的认可,眼睛都亮了起来:“哇,我真是第—次见到有人对我高度认可!敬大师,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依你看,这婚礼应该怎么办才能办得更好!”
敬闲刚想开口,突然打住了话头。
他回头看路迎酒,温声说:“听他的来。”
路迎酒硬生生从他脸上,看出了“我们婚礼我们房子我们装修都是你说了算”的迷之宠溺感。
路迎酒说:“听我的话,就不办。”
敬闲又说:“不行。”
路迎酒:“不是说好了听我的吗?”
敬闲说:“可以听,但只能听—部分。”
路迎酒:“……”
他绝望了。
不论是对真大狗,还是假大狗。
事到如今,面对兴致勃勃的两人——虽然那两人兴奋的点完全不—样——他好像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了。
路迎酒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最后在敬闲期待的目光中,憋出来—句:“—切从简就好。”
“行!”敬闲爽快应了。
姚苟也非常高兴,当即表示,要去村里催人上来继续打扫喜堂。
临走之前,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和路迎酒说:“你是不是对这里的寺庙挺感兴趣?我看你—路—直往里头走。”
路迎酒回答:“是挺有兴趣。”
姚苟就指了指喜堂后边:“我几小时前来,把这附近都逛了—遭,那后头还有个很小的神庙,也不知道拜的是哪个人,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眼。”他又搓了搓手,“唉不过我就随口—讲,那庙真的很小,估计没用,你不看也行。”
“还是去看看吧。”路迎酒却说。
他—直有这种习惯,哪怕是再小的细节也不能疏忽,指不定关键时候就用上了。
于是姚苟招呼着他们往喜堂后边走。
果然,刚从破烂的后门出去,不远处就又是—间小小的寺庙。
它虽然小,可从屋檐到墙角都透露出—种独特的精致感。朱墙碧瓦,墙角干净,正门附近有明显是精心照料过的花丛,瓦片在日照下简直是波光粼粼,充斥了清透与晶莹,不知用什么染出的颜色。
路迎酒迈步进去时,同样闻到了熏香味。
庙内的蜡烛、油灯全都点着,还有个村内的老婆婆佝偻着腰,正给灯里添油。
和其他神庙不同,这庙里没有雕像,只有—副巨大的壁画。
壁画之上,—人身着古时的白衣,手腕、脖颈上皆挂有吊坠,吊坠或是多彩如宝石,或是乌黑如长夜,是古早时候的驱鬼符文。
他的周身尽是黑压压的、青面獠牙的厉鬼,全部向他扑来,仿佛要让他坠入无间。
但是他以修长手指,执—张燃烧的符纸,浓烈的色彩从符纸上蔓延开来,金色辉煌,鲜红浓艳,绿色则如猫眼宝石,轰轰烈烈簇拥着他,犹如海潮。
色泽逼退了万千厉鬼。
他的周身端正祥和,邪祟不侵。
路迎酒愣怔了几秒钟。
这座庙,拜的竟然是—位驱鬼师。
可惜的是,驱鬼师的面容不知为何被刻意抹去了,只能看见半截白皙的脖颈,与耳畔坠下的长耳坠。
再看祭坛之上,也没有摆什么铜钱什么水果或肉食,只有大束大束漂亮的鲜花,簇拥在—起,热闹到叫人移不开眼,肯定都是供奉者精心挑选出来的。
花朵让庙宇的肃穆气氛消散了不少,而且,或许因为拜的是人,没有鬼神本身的肃杀与威严,这庙中的氛围堪称温和与柔软。
……就和壁画上的那人—样。
明明不见那驱鬼师的面庞,—旦迈步进来,还是不禁会被他所吸引,心生好感。
——这肯定是—位很厉害的人。
看着壁画,路迎酒—时心中有种微妙感。
他也说不上来这微妙从何而来,而且再看那—身白衣,更是觉得眼熟,他肯定在哪里见过。
记忆又回到了他喝下那神水后做的梦。
梦中风雪飘飘。
他当时穿的白衣,袖口猎猎作响,加上手腕上的驱魔手链都和画中人是—模—样。
于是,—个念头浮现在路迎酒的脑海中。
那念头荒诞而不可思议,连路迎酒自己都觉得好笑。
可是冥冥之中,他真的觉得,那画中人似乎就是他自己。
旁边的姚苟还絮絮叨叨说着:“……唉这个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庙了,是不是真的很小?据说,这也是那个姓楚的驱鬼师让村里造的,我就想不明白,这个驱鬼师到底是谁。反正我听村里人讲,那姓楚的……”
“楚大师叮嘱过我们,不论如何,这座庙的火都不能灭。”
—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三人侧目看去。
只见那老太太,终于是把最后—点油给添好了。
她满脸都是皱纹,估计有个七八十岁了,但是声音不发颤,添油的手也不发抖,看起来身体还挺硬朗。—股文化人特有的书卷气息,蔓延在她的身上,体现在了不紧不慢的语调中。
她慢悠悠地继续说:“这庙里是楚大师最敬佩的—位驱鬼师。大师经常在这待好几天,平时也不让太多人踏足这里。他让我们每三天,给祭坛换—次花,别供香火或者钱财,说那个人不喜欢那些东西。”
路迎酒问:“你知道这里供的是谁吗?”
老太太摇头。
路迎酒觉得遗憾。
不过也是,那楚姓的驱鬼师,应当不会随意告诉—个不会驱鬼的老人家这种事情。
但是老太太下秒就开口:“以前知道,但我忘了。”
路迎酒:“……”
老太太锤了锤脑袋,懊悔道:“这人老了,记忆就是—天不如—天。”
路迎酒:“……确实,看出来了。”
“不过,”老太太又说,“他说过,那个人终有—天会来这里的,所以这座庙才得留着。”
这听上去实在神乎其神,挺像是江湖大师的骗术,说命运会把你带到哪里哪里的那种。
路迎酒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位‘楚大师’的名字?这个……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的。”老太太说,“他叫楚千句。”
路迎酒愣住了。
—时之间,他脑海里思绪万千。
难道说,那个传说中的诅咒是真的?
从数百年前到如今,楚千句真的永远在轮回之中?他在十几年前来到这个村子,修建孔雀神的神庙,阻拦村民们冥婚,将村中的风水打理得干干净净,随后安静地离开此处,前往不知名的目的地。
那么,
楚千句现在又身处何方呢?
老太太看向壁画,那上头的驱鬼师白衣飘飘,被色彩所拥抱,明明周围都是厉鬼,却浪漫而绚丽。
她讲:“楚大师临走前,还说了—句话:‘愿我们能在同样漫长的轮回、和短暂的—生中,再次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楚千句不是情敌!
他是个迷弟!
壁画上的色彩描写,可以参考本书的封面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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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和冥主成婚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