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明明是?鬼界!
天道?怎么可能?再跟过来!
路迎酒心中的惊骇与愤怒无法言表。他和平时一?样强行压住过激的情绪,好让理性重新占上风。
他随即想到:自己?以人类之躯来到鬼界,所以天道?没有了制约他的法则。
这个理论是?不?会出错的。他在鬼界是?绝对安全?的。
但是?敬闲不?同?。
他是?神官,能?制约他的法则正是?在鬼界!
难怪那眼睛没看向他,而是?转向了敬闲。
瞳孔中的符文不?断流转。
“呼呼呼!”
锐利的破风声!
天边电闪雷鸣,浓黑色压下了清晨的鱼肚白。
层云中挣出道?道?黝黑的锁链,狂蛇一?般奔向敬闲。
看不?清究竟有多少锁链,它们曲折、交织,将?天空缠得密不?透风,犹如钢铁的囚笼。
路迎酒听说过,在神官渡劫时,便是?会出现惊雷、闪电与锁链。
雷电锤炼肉/体,失败者?灰飞烟灭。
而锁链……
神官毕竟也是?鬼,心中有鬼的狂性、残暴与凶悍。这一?道?道?锁链不?单束缚他们的行动,也会带来心魔。如果就此失去了意志,就会变成毫无神智的孤魂野鬼。
神官都是?在鬼界渡劫的,所以路迎酒也只?是?听说。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壮观景象。
而这所有的恶意都是?奔着敬闲去的。
敬闲面色不?改,玄袖一?挥,阴风挫断面前的数百条锁链!
金属爆开。而雷电轰轰,化作?惨白色的线条兜头劈下。
它们没落在敬闲身上,被他周身无形的屏障推开,化作?细小的电弧。
电弧还?未散去,又是?千百道?锁链扎下,紧接着雷声再启,轰鸣到天地颤抖。
被弹开的锁链射穿朱墙碧瓦,碎石横飞;滚雷落下将?大地烤得焦黑。
在这令人惊骇的场景中,路迎酒隔着交错的锁链,看到那眼睛的边沿有了点弧度。
……像是?在餍足地笑。
它再次转动,与路迎酒对视。
这对视只?有短短的三四秒,却?漫长如同?永恒。
在那金属的异色中,路迎酒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在说,此情此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下一?秒,万鬼齐声嘶嚎。
它们从地面涌出,攀上射偏了的锁链,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爬。从远处看,每一?条锁链上都密密麻麻缠着小鬼,叫人头皮发?麻。
雷电顺着锁链传下。
无数小鬼被电成焦炭,往下跌落时碎成了粉末;而更多的小鬼前赴后继,不?断推进,终于?攀升到了那眼睛的旁边。
眼睛转动,冷冰冰地看向它们。
——小鬼们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
像是?嫩叶瞬间枯萎,浩海刹那枯竭,它们在半秒内老去。
干枯的鬼手再抓不?住锁链。
空中掉下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像是?诡异的落雨。
眼睛又是?微微笑弯起来,似是?得意。
然而下个瞬间,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它旁边。
敬闲面无表情,指甲锋利如刃。他并指狠狠一?刺,便戳进了眼球之中!
灰黑色的血液爆出。
他的动作?狠厉,奔着眼睛最脆弱的一?点过去,从地面飞身而起到刺击,前后不?过是?一?息的时间。没人知道?他怎么避开了天罗地网般的锁链,和浪潮般的奔雷。
遭到重创,眼睛的瞳孔猛地缩小、颤抖。
数道?锁链扑过来,牢牢缠上他的身躯,有几道?甚至贯穿了骨骼。而敬闲面无表情,手在其中搅动,一?阵令人牙酸的粘稠声响,像是?在找着什?么。
——终于?,他碰到了某种东西?。
他刚要用?力将?它狠狠拔出,头上乌云一?沉,滚雷降落!
那雷电来势汹汹,若是?碰到,必然灰飞烟灭。
敬闲啧了一?声,也不?恋战,干脆利落地抽手离开。
他与滚雷擦肩而过,而眼睛上依旧狂飙鲜血,狂乱地转动,最终狠狠合上。
它狼狈地消失了。
天边还?有雷声,空中狰狞的锁链慢慢化作?飞灰。
敬闲乘着阴风下来,手背上是?蜿蜒的黑血。
刚落地,他就被路迎酒狠狠抱住了。
敬闲一?愣,想要伸手摸过他的头发?,又想起自己?手上带血,最终只?是?虚虚地搂住他:“我没事。”
路迎酒没吭声,几秒钟之后退开半步,直接往他身上贴了一?张符纸。
符纸清清凉凉,缓和了伤口的痛感。
敬闲本就对这点痛不?以为意,刚想继续安慰路迎酒,就听见路迎酒在他耳边说:“……敬闲,我们现在就回人间吧。”
敬闲一?愣,说:“你再留一?段时间也不?碍事。刚才你也看到了,它对我构成不?了威胁。你不?必担心我,这可是?我的地盘,它要是?敢……”
“敬闲。”路迎酒打断他,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与他对视,其中是?担忧,和温柔的坚定,“我们回去吧。”
敬闲:“……”
他轻叹一?口气,明白路迎酒是?不?会被说服的,应了一?声。
他说:“可惜了,这次没办法带你去看花了。”
半小时后。
温泉中热气飘散,花树幽香。
敬闲清理好了身上的血污,看路迎酒往温泉里噼里啪啦倒了一?堆药材,又往岸边的四角各贴了符纸。
空中立马弥漫着药材的气息,那是?古朴而自然的独特味道?。
敬闲说:“我怎么觉得你要把我煮了呢?”
“别那么多废话,去泡着。”路迎酒把装药材的篮子往旁边一?丢,又毫不?节省地继续扔名贵药材。
鬼王的宫殿存货众多,财大气粗。他把能?用?的通通要了过来。
敬闲说:“真不?用?费事,就这么一?点伤,很快就……”
路迎酒瞥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扒了自己?的衣服,进温泉了。
敬闲眼睛都看直了。
他顿时满脑子都是?路迎酒的腰窝,一?言不?发?,瞬间下水,动作?快到出了残影。
温暖的水流包围躯体。
两人靠在温泉边上,肩并肩坐着,缠绵地交换了几个吻。
毛团子在旁边游泳。
它的毛油光水滑,竟然还?是?防水的,一?大团轻飘飘地在水上浮——幸好如此,不?然以它的短腿肯定游不?动。
树上落花入水。
路迎酒伸手,轻轻抚过敬闲的肩头。
刚才锁链贯穿了他的右肩。
神官的伤势好得快。刚才森森白骨外露,现在已有一?层新生的肉,浅浅盖在上头。
皮肉伤是?小事。
伤口附近浮起了淡淡的青黑色。它们像是?细小的血管,在皮肤上蔓延开,令人不?安。
锁链代表了鬼怪的心魔。
仔细看敬闲,眼中隐隐有红光闪烁,尖锐指甲也未消失,明显与平时有区别。
路迎酒不?敢直接碰上去,只?轻轻挠过伤口的边缘。
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那些色泽抹去。
直到敬闲拉过他的手,哑声说:“别这样摸……再摸下去就要出事了。”
伤口不?怎么疼。
就是?那麻麻痒痒的感觉,勾得他心猿意马。
路迎酒“唔”了一?声,没收回手:“要放在平时,你不?是?早就扑上来了吗,哪里会讲这种话?”他勾了勾嘴角,“果然今天是?受伤了。”
敬闲的喉结上下滚了一?下:“你别招我。我现在……”他顿了半秒,眼中依旧是?独属于?鬼怪的红色暗光,最后低声道?,“我怕伤到你了。”
受了这种伤,即便未堕入心魔,情绪也肯定被影响了——它们闹哄哄、乱七八糟地在心中窜,一?个控制不?好,就要呼啸而出。要是?再刺激一?下,指不?定会干出什?么粗暴的举动。
路迎酒明白他在顾忌什?么。
然而他的手没有收回来。
温泉的热度,烧得他的白皙的面颊、耳垂上似乎都带了层浅粉色,眼中都多了几分潋滟的水光。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眉色似墨,肩窝中滚着细小的、晶莹的水滴。
堪称活生色香。
他说:“你现在很难受吧。如果……纾解一?下会好很多。”
这几乎是?明示了。
敬闲一?愣。
他笑了一?下,借着浮力将?路迎酒抱入怀中。然而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把下巴搁在路迎酒的肩窝上,说:“哪有那么严重,你让我抱一?抱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十余分钟,他果然只?是?抱着路迎酒。
明明平时是?个极端的恋爱脑,现在却?小心收敛起了冲动,克制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