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圣旨后,闻斐便入宫去了一趟。
除了中秋宫宴那回,她这三月几乎没有踏足过皇宫。期间忙着娶亲,忙着陪媳妇,顺便还开开心心度了个蜜月,过得简直轻松惬意。而同样是这三个月,皇帝却是为了正事忙碌不已。他忙着整肃朝堂,忙着树立权威,还忙着颁发新政限制世家,几乎没有一日是真正清闲的。
再见时,皇帝眼下多了青黑,但他精神并不萎靡,相反眼中的光芒愈发明亮了。他见闻斐入宫也不意外,先聊了几句正事,而后顺便也关心了一下大将军的婚后生活。
闻斐原本正襟危坐,与皇帝一问一答,闻言立刻笑得腼腆又开心。
皇帝本就是看着闻斐长大的,看闻斐此刻模样,竟莫名生出些老父亲的心态来。他放下手中政务,看向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将军,态度几分随意:“今日入宫,想来你也不是专程为了与朕道别。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可以答应的朕都允你。”
闻斐入宫这一趟当然不是为了与皇帝闲聊,闻言挺直的身子微微前倾,显出些迫切来。仗着皇帝的宠信,她确实也没客气,当下便直言道:“臣此来确实有事相求。”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就是臣刚成婚,此去西北又不知要多少时候,陛下能允臣带着家眷同行吗?”
将军出征,将家眷留在长安为质是惯例。一方面可以让皇帝辖制将军,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一种维护。毕竟边关常有战事,说不准敌军一场突袭,将军的一家老小就都没了。
皇帝闻言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闻斐那清秀干净的脸庞上,定定看了好一会儿。
就在闻斐以为皇帝不许,还想再说句恳求之时,皇帝却忽然开口了:“新妇若不嫌西北苦寒,愿意同行,你便带去吧。”顿了顿,继续道:“等朕将朝政料理清楚,早晚还要用兵,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让你在长安久待。你把夫人带上正好,早日给朕再生几个小将军,与你一般英武才好。”
西北比起长安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气候没有长安好,也没有长安富庶繁华,还随时都可能打仗。但闻斐既然入宫走这一趟,小口自然也是商议过的。
褚曦没去过西北,也不舍得刚成婚就与闻斐分离,早早便决意同往。
此刻闻斐听了皇帝的话自然惊喜,虽然小将军什么的,她必定是生不出来了。但她也没反驳皇帝的话,只眼神略微闪烁了下,便高高兴兴谢了恩。
达成所愿,君臣二人又就西北军事商议几句,确定了皇帝将来确实有意西征。
闻斐于是心里有了底,也没更多请求,很快出宫收拾行装预备北行。
当然,离京之前,褚家也还要去上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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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斐尚且年轻,又身居大将军高位,长安注定不会是她久留之地。褚曦一开始便知她将来必往西北,继续之前未完的征程,对于将来也早有打算。
她不是寻常贤惠妇人,家中也没有公婆需要她尽孝,既然费尽周折与闻斐成了婚,便没有自己留在长安独居的道理——说句实在话,她和闻斐不仅上无公婆,将来也不会有子嗣。她若真留在长安闭门独居,府中只她孤零零还不如闺中呢,又何必费心成这一回婚?
因着心中早有考量,褚曦也就早早与家人说过这事。临行前辞别一场,褚家人虽是不舍心疼担忧,但见褚曦心意已决,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九月下旬天气微寒,褚曦和闻斐辞别了亲朋,携手踏上了北上之路。
这不是褚曦头一回离开亲人远行,年前她便独自带着仆从护卫南下过,那时她不曾畏惧彷徨,如今有了闻斐作伴自然更加不会。但年前她南下也是归家,去留心中都有成算,此一去西北却不知几时才能回返,面对离别自然更多感怀。
马车都离了十里亭,送行的亲友也都已看不见身影了,褚曦方才离开窗口,收回回望的目光。不过刚一转身,她眼眶便红了,之前强忍的伤感也霎时涌上心头。
闻斐今日不曾骑马,陪着褚曦乘车便是料到有这一遭,当即心疼的将人揽入怀中:“阿褚别伤心,还有我陪着你呢。再说咱们也不是不回来了,等陛下西征得胜,我便能领着你凯旋。你只当是陪我一起去看看西北风光,游玩一场而已,咱们的家还在长安呢。”
褚曦伏在她怀中,眼眶虽是红了,但她到底不是爱哭哭啼啼的脆弱性子。只一时离别伤感忍耐不住,等靠在闻斐熟悉的柔软怀抱,又得她温言安慰,那点难过也就消退了不少。
她依赖的靠在闻斐怀中,声音微哑:“我离了家,便只有你作伴了,你可不许欺负我。”
闻斐闻言没忍住笑,手臂收拢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蹭蹭褚曦额头:“瞎说什么呢,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媳妇,咱俩能在一起多不容易啊,我又怎么舍得欺负你?”
小口黏黏糊糊说了几句,褚曦心中的那点离愁别绪渐渐散了许多。只眷恋的牵着闻斐的手,目光则望向了车窗外,看看外间尚还属于长安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