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村里的教学质量不得行。”又不是自家孩子,钱货郎还是会说两句人话的,“你就应该去镇上念书,不然直接去城里啊,那边老师好教材好,整体的教学气氛都好!”
这话太伤害孩子了,反正虎头瞬间成了蔫头。
谁知,到了江家那边,准确的说,还隔着有段距离呢,就听到一阵女人尖锐的哭泣大喊声。
钱货郎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江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连礼物什么的都不管了,赶紧带着人大步向前,就看到江奶奶坐在藤编竹椅上,边嗑瓜子边看戏,而江母则冷眼旁观,间歇性的疯狂输出。
至于崩溃大哭的人,却是个眼生的女人,这会儿正坐在院坝上哭得涕泪横流。
懂了。
不是江家出了什么事儿,是江家那对老婆媳又在造孽了。
“先停一停!让咱们把东西搬上来,那个谁,让一下。”钱货郎也是缺德,人家已经哭得那么惨了,他居然让人家把地方腾出来让给他。
倒是江母,在短暂的愣神后,立马换了副面孔迎了上来:“哟,这不是干女婿吗?您咋有工夫过来呢?哦哦,送东西给你奶啊?”
钱货郎就觉得江母跟他那缺德外甥女特别配,尤其是这蹬鼻子上脸的绝技啊,怎么周生生喊了江奶奶一句奶奶,他就变成这人的干女婿了?
旁边的江大伯娘也立马出声:“你瞎说啥呢?这是我们家的女婿。”
好家伙,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生怕这几人又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话,钱货郎忙把赵家心腹介绍给江家人,说这位是来自于府城赵府的,特地受了赵家大少爷的委托,送礼物送信,当然也来亲眼看看江家人过得好不好。
最后一个显然没太大必要,毕竟江母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江奶奶嗑完瓜子就抓了一捧兰花豆,在那儿嘎嘣嘎嘣的嚼着呢。
照例,送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其中一车半都是江奶奶的。
剩下的半车里,则是正常的日用品,并不是专门给某个人的。
直到赵家心腹掏出了一个帕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绞丝银镯,上面还有很精致的祥纹,递给江奶奶:“这是我家老太太特地叮嘱过的,让小的送给您的拜师礼。”
江奶奶原本正欢欢喜喜的看好吃的呢,自打赵桂枝去了府城后,她的零嘴档次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而且,就依着赵桂枝这按月送吃食的频率来看,何愁江奶奶不圆润呢?
结果一转头,赵家心腹恭敬的递给她一对手镯?
“啥叫拜师礼?亲家奶奶想干啥呢?”东西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名头才能收下吧?
赵家心腹认认真真的转述老太太的话:“我家老太太的意思是,她迫切的想给我家大少爷说亲,但又因为她心软,很多时候没办法狠下心来收拾我家大少爷,所以……听闻大姑奶奶说,您收拾您孙子那是有一手的,特地命小的过来奉上拜师礼,向您讨教一番。”
讲道理,他这么一番话,除了能把江奶奶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弄懵之外,基本上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说话太委婉了,大家听不懂。
还是钱货郎善解人意,帮着翻译了一下:“干奶奶哟,你孙媳妇儿在娘家编排你呢,说你见天的在家里收拾孙子,是个恶奶奶呢!瞧,人家赵家的老太太都来跟你讨教了,想要跟你学一学,怎么把孙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江奶奶目瞪口呆。
她本能的否认:“我哪里凶哪里恶了?我……”
“不就是收拾孙子吗?我上我也行!”江母瞅着那对闪闪发亮的银镯子,眼睛都快红了,当即四下一扫,目光正好落在了蔫头,哦不,虎头脸上。
于是,江母现场上演收拾孙子。
钱货郎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下来,说没必要,这个真的没必要,赵家大少爷年岁很大了,那就不是个孩子了。
江母一脸丧气,她还不死心的凑过去问婆婆:“你平常收拾谁了?你当着桂枝的面,干啥事儿了?”
“我也没收拾谁……我收拾过三郎。”江奶奶突然想起来了。
听了这话,江母顿时来气了,她婆婆啊,收拾她儿子,结果还能得到礼物?还是这么漂亮贵重的银镯子!
当下,江母豁出去了。
“这三言两语的咋能说得明白呢?我跟你们走!正好,我也好久没瞅着我家桂枝了,怪想念她的。你家老太太有啥想要讨教的,跟我说,我一定好好教。我婆婆会的,我都会!”
生怕赵家心腹不答应,她还顺手捞过了虎头:“我带上我大孙子一起去,给你们家老太太亲自演一场!”
“……您要不要先看一下信?”赵家心腹有点儿怂,他来之前也没想到,大姑奶奶的婆家人这般得有、有意思。
信是看了,考虑到虎头已经被吓傻了,加上三郎人在镇上,后来念信的人就变成了钱货郎。
对此,江家人还挺震惊的,心说周家这个上门女婿还挺能耐的,居然连字都认识呢!
得亏钱货郎不会读心术,也因此避免了被活活气死的下场。
家信的内容倒是挺简单的,只是说了先前不曾说的,关于二郎就读日禄书院一事,更多的则是赵家的教辅书的铺货、改良问题,还说到因为虎头将书借给先生的缘故,赵家从中得到了灵感,开辟了新的系列,也就是教师专用书籍。
当然,赵桂枝也说了自己的事情,譬如说准备跟她哥合作美食生意等等。
这家信嘛,本来就是报平安以及说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如果是关系疏远的人,听这种家信能睡着了。但如果是自家人,恨不得一遍遍的反复读,就好像能透过信件看到远方牵挂的人。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堆后,赵桂枝还力邀了婆婆和太婆婆前往府城。
她算过日子的,等江家人收到这封信时,肯定已经过了春耕农忙时节了,她还顺便提到了三郎的亲事,表示横竖都已经定亲了,成亲不着急,慢慢来。完全可以等江母和江奶奶痛快玩上个把月后,再回来操持亲事。甚至于,等到秋收农忙前再回来都是可以的,忙活地里的活儿,再操办三郎的亲事嘛!
赵桂枝的心态跟大堂嫂这些人是完全不同的,一则三郎只是她的小叔子,她才不着急,二则在她的观念里,三郎今年也才十六岁呢,急个啥哟?别说半年一年了,等个两三年都无所谓。
另外,她还着重提到了小姑子江幼娘。
考虑到乡下地头读信可能是当众进行的,赵桂枝也就没说得特别明显,但怎么说呢?懂得都懂,毕竟幼娘的年岁摆在这儿,无缘无故的出远门干啥?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在乡下地头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肯定不能随意出远门的。
哪怕赵桂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说要是江奶奶不愿意来就算了,但要求江母一定要过来一趟,旁的不说,千万要把幼娘带来。还道赵家人口少,赵奶奶特别希望再多个孩子,还表示到时候可以先认个干亲,又说赵奶奶在府城人脉广巴拉巴拉巴拉……
江母懂了,幼娘还有些懵懂,但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像她这个年岁的小姑娘,还是贪玩的性子占了上风,做梦都想出去看看、逛逛。偏生,因为大姐孟娘的缘故,江家对姑娘家管教极严,去年她还能陪着虎头一起去上学,今年就不成了。从翻过年到现在,她最远只去过自家的菜园子。
要是真的能去府城看一看……
“我不同意!不准去!凭啥啊?一个两个的都过得好,就我日子最难熬!凭啥她样样不如我,还能嫁得那么好?”
方才被强行架到一旁的江孟娘,突然大哭着高喊起来。
她当初做梦都想离开这个破落的小山村,为此不惜退掉早就定好的亲事,还跟娘家彻底闹翻,甚至这些年在婆家委曲求全,这才圆了她的城里梦。
结果她做了那么多事儿,最终却仅仅只嫁了个镇上的人家,可她小妹呢?
幼娘没听明白,她听明白了啊!
那是府城的大户人家,生意遍布各大县城,这种人家的老太太出面说亲,最差最差也能给说个府城里的殷实人家吧?
江孟娘其实还是不清楚赵家有多富贵,要不然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开什么玩笑!
这商户人家跟书香门第是有壁的,轻易是不可能通婚的。当然,如果是赵家嫡系长房长孙女,倒是有希望嫁给书香门第的幼子,或者旁系庶出。像幼娘这种,认干亲的存在那就放弃吧。
但在做生意的人家里头选的话,只要不选门当户对的,往下跌几个层次,那还不是随便选?再一个,幼娘到底年岁还小,如果江母真的能狠下心来,直接把女儿丢到赵府,在赵家老太太跟前养上个三五年的,那么情况就会更不同了。
府城的殷实人家?
赵奶奶:……
骂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