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昼平躺在地上,尽力将呼吸放得微弱平和,按理来说,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从现场离开,黑洞出现以后,政府立即就调查清楚了陷落者的人数、身份,乔昼自然不会在这个名单上。
虽然他可以说自己是担心乔菀所以过来现场看看情况,只是“看看情况”和“冲进黑洞范围”到底是有区别的,后者很可能面临一段时间的治安拘留。
……拘留什么的先不提,乔昼并不太想引起过多关注。
不过他现在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冒充伤员。
要说为什么会受伤……
乔昼自己也有点理解不能。
总之这个锅还是要扔给黑洞的,虽然放火的人是他,搞艺术爆炸的人是他,但他并没有想过要带伤下场呀!所以怎么看都是黑洞的问题吧!
脚上的烫伤且不说,他感觉自己每一次的呼吸都撕拉撕拉地疼,可能是因为在高温场所,呼吸道有轻微的灼伤,最后连续爆炸导致的楼房坍塌,也让他的内脏有种被重重撞击了的感觉。
总结一下,尽管他借用坚固的电梯做了挡箭牌,现在表面上也算是完好无缺,但内部器官还是被严苛地考验了一番。
他现在躺着不动的原因也正在此。
乔昼觉得自己不太能使劲,要坐起来的话,说不定就会喷一口血出来。
真身上阵的缺点就在这里了,之前套着账号,虽然受伤也是实打实的,但只要重启一次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对比一下使用自己身体的情况,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整个街区都已经被黑洞吐了出来,乔昼作为“无辜陷落者”的一员,完美地融入了他们之中,躺在一栋商务大厦不知几楼的一个角落,身体下的瓷砖冰冰凉凉,贴着他从火场里出来还显得滚热的皮肤,非常舒服。
能听见外面救援人员声嘶力竭的指挥和奔走,看来他所处的楼层不是很高,目前还没有人冲到他这里来,但想想附近的警力,他觉得这个“目前”并不会持续太久。
他得在有人来之前离开。
乔昼侧过脸,贴了贴冰冷的地砖,缓慢地喟叹了一声。
微弱的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间透出来,商务办公楼内部依旧昏沉黑暗,这种大楼里,一般都是昼夜不熄地亮着灯,营造出恒温恒湿的环境,因此只要一断电,就会显得楼里异常阴森空旷。
外头的电力局还在抢修线路,楼里自带的小发电机只能供应紧急通道的亮灯指示牌,乔昼眯着眼睛看远处那个绿色的跑步小人图案,费力地侧了侧身体,将堵住喉管的那一口血吐出来,顿时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
他轻轻压了压太阳穴,按住鼓噪不停的血管,闭上眼睛,楼下的脚步声愈发清晰,近到能听见救援队员相互的大声交谈。
一缕银灰色的长发落在了乔昼眼前,自带冰雪般色泽的长发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幻觉似的冷光,有着矢车菊蓝眼眸和暗红唇色的疯医生半跪在他身边,手杖松松地抵着地面。
可能是因为这是第一个获得的账号,乔昼对于疯医生有种难言的偏爱,尽管表现出来的话,也只是会在两可的时候选择这个账号登录。
带着手套的手轻柔快速地按压过乔昼的各个部位,心意相通的好处就是,他不需要张嘴就能将自己的感受反馈给文森特,年轻的医学天才心里拉下了一串诊断说明,旋即松了口气。
还好内脏没有破裂,骨骼也都完好,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白色的手套擦过乔昼的嘴唇,抹去那点猩红的血渍,手臂穿过乔昼的腿弯和肩背,将他平稳地抱起来,消失在了原地。
在两人消失的瞬间,整栋楼的灯管跳动了两下,由远及近纷纷亮起,角落的摄像头立刻重启,只来得及拍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乔菀坐在病床上,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她邻床的同事啃完一个苹果,扭过头,正好看见乔菀这个神游的表情,忍不住出声:“你这是怎么了?从进来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小赵跟你说什么了?”
乔菀猛地回神,敷衍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
她停顿了一下:“小赵说,我们在进去之后,政府给我们的亲属都打了电话做了通知,这事儿你知道吗?”
这一批沦陷者大部分都没有受伤,顶多算是受到了惊吓,被统一送往医院也只是程序要求,受伤的治疗一下,没受伤的让心理医生做个精神评估开解开解,最后由警察做个笔录,搞清楚这回的黑洞是个什么情况。
病床的分配也完全遵从了就近原则,同一批送出来的人放在了一块儿,邻床大多都是一同工作的同事,这种体验到也算是新奇,由于误工费会由国家按照一定标准进行补贴,所以大部分人都住的十分安心,权当是临时带薪休假了。
女同事想了想:“哦这个,是啊,我家不是在东北那边么,接电话的是我爸,他已经买了车票在路上了,要不是我刚才给他打电话说我没事儿,他现在都要到江平了——后面还有十二个小时的车程呢,人怎么吃得消,晚上那趟车还不好转,要赶早上四点那班,他得在车站等一个晚上……”
同事带着抱怨的幸福语气絮絮叨叨地飘远了,乔菀继续握着手机发呆,心里胡思乱想起来。
也许……也许他是没有接到电话,或者是医院不允许他出来,毕竟是管制措施严格的地方,不可能说出来就能出来吧,新闻也没有播得这么快,他肯定以为她还在里面,所以不打电话也是正常的……
这么想了一通之后,乔菀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算了,去探究这些也没必要,反正她好好地活着出来了,就算乔昼在不在这里、有没有过来,也都是没什么所谓的事情。
正想着,乔菀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显示的号码有些陌生,她划开屏幕:“喂,你好。”
电流传来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你好,请问是乔昼乔先生的姐姐吗?”
“对,是我。”乔菀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