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面人静静看着石碑上面的两个光点,似乎一点不担心乔挽月接下来的处境,他只道:“不急。”
众位道友至今也不清楚乔挽月与这个银面人间的关系,不过既然乔挽月这样信任对方,或许他们也不用太担心。
大概过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眼前这座石碑的上半部分轰的一声碎裂,红光与白光交织成一束盛大的光柱,直直冲向了云霄,众人仰起头,看着天幕,在这片巨大的光亮当中,他们总算隐约可以看到乔挽月的身影了。
良久后,光束散去,乔挽月单膝跪在石碑前面,而那一抹属于碑灵的红光则是没入了破碎的石碑当中。
银面人走到乔挽月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轻声问她:“怎么样?”
“很好,”乔挽月看着脚下石碑的碎片,将嘴角的血迹擦去,抬头对银面人笑着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过了。”
“你受伤了。”银面人道。
“小伤,不碍事的。”乔挽月从灵物袋中取出玉瓶,倒出几粒丹药给自己服下,丹田中涌动的灵气立即平息许多。
银面人垂眸看她,半张着唇,似有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化作一声轻叹。
四周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又响起碑灵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破碎,众人听了好长时间才听明白。
它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为什么会这样……
像是在问乔挽月,又像是在问它自己。
贺行觉得自己已经有所领悟,于是上前一步,回答碑灵说:“不努力修炼,只有天赋又有什么用呢?要不我给你说说伤仲永的故事吧?”
碑灵听着贺行在自己面前叭叭地说个不停,现在特别痛恨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长出一张嘴来,要是长了嘴,定然要喷这个傻子一脸的口水,伤个屁的伤仲永,他知道个锤子。
碑灵越听越气,虽然它刚才败在了乔挽月的手上,但这霜天境里它还是说的算的,一片乌云飘到了贺行的脑袋上面,当头就是一顿浇。
道友们见到贺行狼狈的样子纷纷笑了起来,乔挽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下一瞬她的脸色微变。
银面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对她微微颔首。
乔挽月盘膝坐下,闭上双眼。
其他道友们刚才听到乔挽月受了点小伤,又见她自己吃了药,以为没事了,现在看到她突然开始打坐,担心她哪里不舒服,也不管贺行了,纷纷围过来,有些担心地银面人问道:“前辈,乔家主身上的伤严重吗?”
“不严重,”银面人带着笑意道,“她是要突破了。”
众位道友这才放了心,也为乔挽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她总算能够突破。
只是这次乔挽月突破用的时间也太长了些,他们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道友们不禁怀疑起来,乔挽月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突破过,所以在这方面有些生疏。
见乔挽月确实没什么事,附近也没有遇见其他的危险,道友们无聊地打起哈欠来,更有甚者还从灵物袋里拿出一套麻将,开始搓麻。
还有胆子大的邀请银面人过来跟他们一起搓,银面人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麻将,轻笑了一声,竟是真的坐了过来,不久之后,这帮小道友们输得差不多就剩下身上的一件衣服了。
道友们震惊地看着银面人,万万没想到,雀神竟然就在他们中间!
宋致并没有加入到搓麻的队伍当中,他能够感知到程雪儿就在这附近,只是还没想好找到程雪儿后将她怎么处置,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段轻舟,本想问问他有什么打算,然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到了嘴边话也问不出来了。
贺行输了两把后就早早地退出这场游戏,他靠着身后的木桩坐在来,看了一眼仍在打坐突破的乔挽月,又转过头盯着段轻舟看了半天,身边的道友碰了碰他的胳膊,向他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贺行收回目光,向自己身边的道友问道:“既然阴阳坑里的事都弄明白了,段轻舟怎么看起来跟乔挽月好像这么生疏?”
那道友像是看到了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的异兽一样,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贺行,问他:“你这几年在万汀州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消息这么闭塞的吗?”
贺行啊了一声,问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我早就想问到了,段轻舟和乔挽月不是早就订了亲的吗?这一路上他们两个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算是吵架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啊?”
道友感慨道:“你竟然真的不知道。”
贺行问道:“知道什么?”
道友摇了摇头,向贺行问道:“你这两年在万汀州都干什么呢?”
“就……闭关啊。”
道友往段轻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极低,对贺行道:“段轻舟去年就派人去了玉京城,退了他和乔挽月的亲事。”
贺行追问道:“因为阴阳坑里的事?”
“大概是吧。”段轻舟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并不完全清楚,或许与那个叫程雪儿的骗子有些关系。
贺行道:“那现在当年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段轻舟应该会想要与乔挽月和好吧。”
道友笑笑,“那又怎么样?可是乔家主已经成亲了啊。”
贺行的眼睛刷的一下瞪了起来,现在不用这位道友来问,他也想知道自己这两年在万汀州到底干了点什么,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他忙问道:“她成亲了?同谁成的亲?”
道友就知道贺行会是这么个反应,啧了一声,把声音又压低,将乔挽月与明决间的故事简单同贺行说了说。
贺行瞪大眼睛,那表情好像是在说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自己那时候怎么就没去玉京城溜一圈,都是他爹把他管得太死,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狂风骤起,掀起一地的烟尘,坐在地上闲聊的道友们腾地一下站起来,以为是碑灵又在暗地里搞小动作,纷纷将手中的法器对准了碑灵。
碑灵声音沙哑地叫了两声,道友们听不清它说了什么。
“不是它。”银面人起身道。
随后他将目光落在了乔挽月的身上,道:“她快突破了。”
银面人的话音落霞,只听见轰隆几声雷响,银白闪电如巨龙一般在云层间穿梭,将整个昏暗的霜天境在瞬间照亮,又瞬间沉寂下来。
道友们将刚刚放下的法器又握紧,然银面人却依旧没有动作,点点流光从乔挽月的身上浮出,一直飘到云霄之上,化为雷电,腾云而去。
道友们终于可以确定这些不是碑灵搞出来的,只是……他们自己突破的时候有这么大阵仗吗?
风越来越大,刺眼的金光将乔挽月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待到金光散去之后,乔挽月睁开双眼,某种是如湖泊一般的寂静。
良久后,她从地上起身,带着花香的长风拂过发梢,她走过去,向在这里守了她一天一夜的道友们道谢。
贺行好奇问道:“不知乔家主现在的修为怎么样了?”
这没什么不能回答的,乔挽月笑着回答说:“第三重后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有信心明年就能突破一次。
他们这些人中修为最高的段轻舟也不过是在前段时间刚刚到了第三重的中期,乔挽月今年不过才二十多岁,如今这天赋一回来,她果然还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此次从霜天境回去之后,这些道友们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出他们爹娘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道友们真心实意地同乔挽月说着各种恭喜的话,还约好了等从霜天境出去后,要一起去玉京城向乔挽月道喜。
段轻舟沉默地站在众人的后面,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只是在某一个瞬间会突然觉得,自己被排斥在了世界之外,再也融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