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颇为同情地看向明决,却没有将缠在他身上的藤条收回,只是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安慰他道:“节哀。”
老者以为他一时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想想他们同为男人,对他不免更多了几分怜惜,他劝明决道:“以色事人者,终难长久,你还是多学点其他手艺吧。”
明决:“……”
他抬头,往乔挽月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老者看不懂的深意,老者心想,他大概也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就这么被心爱的女子抛弃。
年轻人嘛,多经历些感情上的挫折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被这么多打击一下,可以使他的心性得到锻炼,更加坚定,省得日后情根深种之时才知道自己是人家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然后寻死觅活去。
明决轻轻笑了一下,他这一笑把老者给吓了一跳,心想这人不会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直接疯了吧,那自己可就真有点作孽了,等会儿回去不会来一道天雷直接将他给劈了吧?
明决收起嘴角的笑意,而后开口,对老者道:“既然抓了我也没用处,何不将我放了?”
老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那不行,也许等会儿这位乔家主反悔了,毕竟你这位小公子样貌长得实在不错,老朽在五采城中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男人了。”
本来想动手的明决在听到老者这话的时候,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老者觉得这位公子身上还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他印象当中的小白脸,应该是阴柔做作的,如果自己被人擒住,会立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向他求饶,可是这些形容与眼前的这位公子几乎是完全搭不上边的。
想到这里,老者的眉头突然一蹙,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是有问题的。
他听到明决又道:“不会的。”
老者还没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随口安慰明决说:“年轻人,对自己的长相稍微有点自信。”
明决轻声道:“本座说的不会,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老者听到这句话时,便意识到不对来,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缠在明决身上的那些藤条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全部震落震碎在地面上,只这一招,老者就看出自己不会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然而他来不及逃跑,就被他自己搞出来的藤条给缠得严严实实,缚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明决,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自认自己的修为已经足够高深了,或许不是那个云落影的对手,但是对上那个小乔家主应当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他还都没对上,就先落到了这个小白脸的手里。
他不能理解一个众人口中的小白脸如何能够挣脱掉这些束缚,反而使自己落到这种境地当中。
这简直……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那些魔修们只跟他说了这位小乔家主的身份,可没告诉他,她身边的小白脸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这个世道太险恶了,对他这样一个年迈的老人家真的是一点都不友好。
明决没有理会他,他抖了抖身上的落叶,走到乔挽月的房门前,抬起手来轻轻敲了两下,叫道:“挽月?挽月?”
里面没有人应声,明决就换了一个更加肉麻的称呼,他叫道:“月月?月月?”
或许是怕惊扰了这客栈中其他已经睡下的客官,明决的声音并不算大,不过也足够乔挽月听清他在门口都瞎叫了些什么,乔挽月从里面将门拉开,看了明决一眼,开口向他问道:“您又有什么事?”
明决微笑着对乔挽月说:“我看那个树妖年纪挺大,或许知道一些东洲的旧事,挽月要不问一问他?”
动物植物开启灵智并不容易,除非得到一些特别的机缘,而开了灵智后吸收天地灵气修出人身,至少是得花上几百年的时间。
眼前这个老者作为一棵树妖,不能离开自己的真身太远,所以他定然在这五采城中待了多年。
乔挽月也很快意识到明决话中的意思,她微微颔首,对明决道:“多谢。”
明决道:“挽月太见外了。”
乔挽月没理会他,出了房间,便看到长廊里面被藤条缠得紧紧的老者,脑中立刻想到了作茧自缚这四个字。
老者也觉得很没有天理,这些藤条就像是他的四肢,可现在他的四肢却不听自己的使唤,把自己给绑了起来,等他回去就把它们全都砍了,没用的东西。
乔挽月抬手在半空中轻轻地划过,老者便被送进了明决的房间当中,毕竟这种事情若是被其他的客官们看到了就有些说不清楚,说不定明天他们玉京城家主带着弟子欺负一个八旬老汉的故事就能在整个五采城内传扬开来。
乔挽月多多少少还是要点脸的。
明决房间中那些不太好见人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给收拾起来到了,明决抬手打了个响指,房间中的灯火立刻亮了起来。
乔挽月看向老者,向他问道:“不知老人家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老者冷笑了一声,别过头去,并且还端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乔挽月也没生气,她招招手,炎犴一个跳起,她抬起手在炎犴的脑袋上面轻轻拍了一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的按钮,炎犴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一股热气向着老者迎面而去。
明明不见半点的火光,老者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置身在熊熊的烈火之中,他本就是个树妖,最怕这个东西,就算现在没有真的受到伤害,也是非常难受的。
乔挽月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炎犴闭上嘴,又忍不住打了个嗝,把这老者给吓了一跳,而后乔挽月笑意盈盈地问他:“那您现在想说了吗?”
老者眼见着自己此时若还是嘴硬,多半是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修为,若是就这么死在这里,那实在可太亏了,他等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喝到那个小姑娘的喜酒呢,况且这帮修士们不是还有一句话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今日也该做一回俊杰,于是不等乔挽月再开口威胁,这老头就到:“我说。”
“很好。”乔挽月将炎犴抱进自己的怀中,手掌在它的背上轻柔抚过,炎犴觉得舒服,干脆翻过身,将自己白白的肚皮暴露在乔挽月的手下。
老者看了明决一眼,这两人一兽中,他最忌惮的人便是这个众人口中的小白脸,若非他在这里,他肯定是要想办法从他们手中逃走的。
既然逃跑无望,只能老实交代,他道:“前些时候,有尘缘界的妖修路过五采城,他们同老朽说,不久后在长留山上修真界将会迎来一位修魔的新主,他们邀请老朽我一同前去,可老朽生在五采城,长在五采城,对外界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什么新主旧主与老朽我就更没有关系了,”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抬头小心地打量了乔挽月一眼,继续道,“我从他们的口中听说乔家主乃是暮族的血脉,所以希望乔家主能帮老朽一个忙。”
“暮族……”乔挽月抚摸着炎犴的那只手动作停下,她之前有听说过暮族的血肉能够助于魔修妖修修炼突破,不知道这个老头找自己又是抱着什么目的。
老者见乔挽月神色有所动容,觉得自己要办的事还有几分希望,他对乔挽月道:“老朽希望乔家主能够——”
哪知他话没说话,就被乔挽月抬手打断:“不用说,我不想听。”
老者五官几乎都皱在一起,这么多年来他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眼下又要破灭,他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一副任由他们发落的模样。
乔挽月道:“我有事想要问你。”
“小姑娘你这可不厚道啊,老朽我想求你帮个忙,你连听都不听一下,现在还想问老朽?”这老头摇着头啧啧两声,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不行啊。”
乔挽月冷声道:“您刚才也没有求人的态度。”
老者沉默,垂下脑袋,无话可说,的确他一开始就打算擒住明决,以他的性命来威胁这位乔家主,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者向乔挽月问道:“你们想问什么?”
乔挽月问道:“您自开了灵智到如今有多久了?”
老者道:“不短不长,整整一千年罢了。”
乔挽月继续问道:“您可知道东洲皇室的旧事?”
老者道:“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老朽吧。”
乔挽月对这个老头的识趣还是很满意的,她问道:“您在东洲皇室听过许二狗这个名字吗?”
老者脸色一变,向乔挽月问道:“小姑娘,你是在消遣老朽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