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明决对乔挽月解释说,“当年又是暴风又是地震,鲜胡的王宫连同那些繁华的都城一同都被埋进了这无垠的黄沙当中,鲜胡的皇室与官员死去了大半,哪里还有人能顾得上史书这种东西?”
天道无情,渺渺众生在它眼中不过都是蝼蚁,生杀予夺,都不过一念之间。
老铁磨磨唧唧了一会儿,走过来,小声地向乔挽月问道:“乔家主,你还是什么感应都没有吗?”
乔挽月抿着唇嗯了一声,老铁失魂落魄地低下头,乔挽月有些好奇老铁与那个顾延钊间的关系。
被鲜胡人围在中央的篝火愈加的盛大,火焰如同一条条长龙向夜空窜去,乔挽月转过头去,发现秦凡站在石头边,正盯着天眼泉发呆,然后他蹲下身,伸出手探向泉水中去,眼看着他整个人都要掉进那泉水中了,乔挽月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提声问他:“秦凡你怎么了?”
乔挽月的声音中赋了一丝灵力,秦凡猛地回过神儿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真摔了进去。
等他站稳之后,抬手揉了揉眼睛,对乔挽月说:“刚才好像看到有个姑娘掉进去了。”
乔挽月道:“这里哪里有什么姑娘?鲜胡的姑娘都在那边跳舞呢。”
秦凡嗯了一声,道:“那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只是这话他与乔挽月两人都不会相信,即使看错了也不该是他刚才的那副丢了魂儿的模样。
乔挽月抬步向天眼池走去,夜空当中的那轮明月映入水中,粼粼波光下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从水面的倒影中可以看到云落影正坐在他们身后那座低低的沙丘上面,他仰头望着夜空中那轮明亮的月亮。
乔挽月回头看他,云落影大概是察觉到乔挽月的视线,低下头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笑了起来,他的嘴唇微动,好似是叫了一声挽月。
那些围着篝火跳舞的鲜胡人唱得更大声了,或许是被这充满欢乐与希望的歌声感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乔挽月闭上眼,她好像看到了无数的鲜胡人在这沙洲上日夜不停地迁徙,他们走过南,走过北,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容下他们,夜色笼罩这片苍茫大地的时候,他们茫然四顾,不知该往何处去,而每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鲜胡人就会立刻忘记昨天晚上的迷惘,继续向远方出发。
他们这样走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他们无法找到另一个让他们停留下来的地方,最后只能留在这里,建立起新的家园。
“他们在唱什么?”她睁开眼,向身边的明决问道。
“他们唱的是一个故事,”银白的带着冷意的月光透过头顶浓密的枝叶,零星落在明决的肩膀上,他的目光中带着某种深意,他轻声说道,“天神之子伊和不忍见鲜胡人这样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所以化身凡人,来到他们之中,带领他们在这里重新建立起新的家园,只是沙洲之上水源稀少,每到旱季总有人因此死去,伊和用天眼在沙洲上寻找了许久,最后指引他们挖出一湾永不干涸的泉水,不过他动用天眼后被天神知道了他的所在,因他犯了天条,天神派了许多的天兵将他抓捕回去,伊和在离开前给他们留下了许多种子,这些种子被播种下的第二年,便长出这些永不凋谢的花果,这首歌是为了纪念伊和创作出来的,这里的天眼泉也是以他命名的。”
乔挽月仰起头,望着悬挂在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她向明决问道:“那这个拜月节……是因为伊和回到天上后,被关进了月宫里面吗?”
“也许吧。”明决道。
乔挽月将目光重新落到了明决的身上,她向明决问道:“那刚才的故事跟你什么关系?”
明决轻笑了一声,他抬眼看向乔挽月,双眸中落着破碎的月光,像是一潭清澈的泉水,他向乔挽月问:“挽月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就随便问问。”乔挽月道。
“有一点吧。”明决这样道。
乔挽月还没来及继续问他,那些鲜胡人的歌声陡然停下,而后齐齐转头望向东方,一白袍的青年男子出现在被月光照亮的沙丘上面,他的手中举着一根白杖,鲜胡人齐齐对他俯身行礼。
如今早已没有鲜胡王了,这个白袍的青年应该就是图桑口中的那位巫祝。
年轻的巫祝以温柔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庞,最后将目光停在乔挽月等人的身上,他笑着问道:“我们这里来了客人啊?”
之前帮助乔挽月等人带路的图桑上前一步,用鲜胡语帮乔挽月解释他们的来意。
图桑的话音落下,白袍巫祝再次看向他们,目光中透着淡淡的疑惑,他向他们问道:“你们是要找顾延钊?”
他说的是修士们与凡人更通用的语言,不过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掌握好这门语言,所以他的语调有些奇怪。
“是。”乔挽月道。
“顾延钊……”他将这个名字又叫了一遍,语调比刚才稍正常了些,只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依旧有些诡异。
老铁目光灼灼地看着白袍巫祝,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知一丝关于顾延钊的下落。
然而,他失望了,不久后,白袍巫祝摇摇头,对他们说:“抱歉,我没有听说过他。”
乔挽月对人的情绪感知比较敏感,她觉得这一刻白袍巫祝说的并不是实话。
白袍巫祝微笑着说道:“远方而来的客人们,很高兴你们来到这里,不过今天晚上对我们非常重要,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们的招待不周。”
众人点点头,对他口中的招待其实并不在意,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找顾延钊罢了。
白袍巫祝将手中的白杖高高举起,沙丘下面的鲜胡人分列到两侧,一脸肃穆,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巫祝手中的白杖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来,那光芒散作流光,洒向沙丘下的每一个人。
当光芒散去之后,所有人鲜胡人闭上眼睛,口中诵念起乔挽月听不懂的经文。
明决趁着这个工夫同她介绍起鲜胡的巫祝来,别看现在站在沙丘上的这位巫祝长得年轻,但他至少有两百岁了,鲜胡的巫祝是可以同天地沟通的,每三百三十年会换一任,他们不是修士,却比大部分的修士都要长寿,他们可以活很久很久,直到他们自己不想活的时候。
乔挽月望着已经从沙丘上下来走向人群中的巫祝,向明决问道:“若是上一任或者是上上一任的巫祝在这里见了你,他们会认出你吗?”
明决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他对乔挽月道:“应该会。”
巫祝们识人靠得不仅仅是相貌,还有他们独特的感应。
鲜胡人们的诵经声在此时停下,只见一男一女从人群中被抬出,向天眼泉走去。
这对男女身穿彩衣,脸上用各色颜料画着狰狞的鬼脸,无人能看见那张鬼脸下他们原本的表情。他们的双手双脚被铐在枷锁里面,众人要将他们投进天眼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