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没有回应，他现在连呼吸都很轻，体内的咒力循环几乎停滞了，整个人聚精会神。

“石川智？”

“……”

花京院也抬起头，他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背对着他趴在车窗上的黑发少年，轻声问：“需要我帮您叫他一下吗？”

五条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他掀开眼罩，也仔仔细细地向车窗外看去。但除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风景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小智究竟看到了什么？

花京院笑了笑，低声说：“他可能是在寻找以前生活里熟悉的痕迹吧。今天我在翻卷宗的时候也看到了石川同学的户籍信息，他家住得离我家并不算太远，以前就读的学校也在这附近。对离开家去寄宿学校上学的人来说，看到熟悉的街道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五条悟却怔住了。

小智的家在附近？

在伊地知开着车又向前驶过两个红绿灯后，小智离开玻璃车窗，看起来魂不附体地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呆呆看着前挡风玻璃，半晌口不能言。

宿傩都抬头去看他的神色：“怎么了你？”

“我……”小智现在都不知道该看哪里，“我好像，我好像看到……”

“看到什么？是什么稀有咒灵吗？”

小智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好像看到我家了。”

宿傩飞起来向已经被轿车甩在后面的街道张望：“你家？哦，就是堆着很多游戏碟片和薯片的那个小房间吗？”

五条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小智你是想家了？”

“……不，我从来没有想过家。”

小智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声音都在发颤：“但是，但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我家那栋公寓楼？”

为什么他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常去的那个有沙坑的小公园？

为什么他看到了楼下的便利店？

为什么他甚至还看到了便利店打工的那个大叔系着围裙出来倒垃圾？

为什么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他仍然会在这个他视作桃花源的游戏里看到？！

他不是已经可以放弃那个失败者石川智的人生，逃到游戏里面来做一个拥有超能力还被许多人喜欢的游戏主角了吗？

“宿傩。”小智低声叫，“你是真的吗？”

宿傩觉得莫名其妙：“什么真的假的，莫非有人胆敢冒充我？”

“其实你有可能不是真的。”小智不停地说了下去，“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个仿真的体感全息游戏，为了追求代入感，制作人将世界里的真实数据录入了游戏，所以我长着现实里自己的脸，还能看到自己家。其实你们都是npc，你们都是一串数据，你们的行为和语言都是通过ai模拟出来的，实际上你们没有一个是活生生的人——”

五条悟突然说：“停车。”

伊地知哆哆嗦嗦地一脚踩下刹车，还没等车停稳，五条悟就在花京院懵逼的眼神中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一把打开了小智那头的门，伸手就把少年像提溜玩偶一样从车里又拎了出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作为一名在设定上最强的npc，应该也有资格掀起一场ai觉醒吧？”他拉着小智的胳膊，迈开大步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你家是在前面，对吗？对面有一个带小沙坑的小公园，楼下是一家便利店，还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小智茫茫然被五条悟拽着向前走，宿傩从车里跳下来，迈着棉花娃娃的一对小短腿奋力去追：“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验证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五条悟笑道，“游戏和真实世界最大的区别就是，游戏世界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全开放。制作人只会做出游戏流程需要的地图，在主线剧情之外的地点当然能不做就不做，因为制作方没有办法承载建模所需的海量数据和算力。既然游戏主角都好心告诉我世界的真相了，那我不去看看世界的真实岂不是白费了他这番好心？”

花京院也下车来，他疑惑地看着五条悟这一副绑架小孩的样子，快步追上：“五条先生，你要带着石川同学去哪里？石川同学他怎么了，是中二病犯了吗？我在现在的互联网上看到最近十几年出现了一种叫‘中二病’的怪病，和他现在这个胡言乱语的症状还挺相符！”

五条悟：“我也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挺像是中二病的。”

越往前走，街景越熟悉，小智心头的震动也越剧烈。他慢慢地不肯走了，站在原地用力和五条悟抗衡，活像在街上拉扯拽遛狗绳。

“夏油博士跟我说这是游戏。你们都看不见夏油博士，他是这个游戏的引导员，他知道该怎么给你们解释！”小智捂着胸口，双眼发直，“夏油博士，你快出来。为什么从姐妹校交流战之后你就再也不回答我了，你是去升级了吗？还是说我要续费你才能回来？夏油博士！”

宿傩叉着腰，仰头看小智：“死和尚本来就是一片残魂，受刺激之后魂飞魄散也很正常。”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他定定地看着小智，轻声问：“夏油博士……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