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村伊澄垂下眼睑,盯着沉重带锈迹的铁链看了一会儿,才默默收回有点微妙复杂的视线。
说实在的,这种东西被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很不适倒不至于,不过心理上的确会觉得有一点古怪。
比如说,有一种微妙的,好像莫名觉得就像是被饲养的猛兽的对待方式一样——不过宫村伊澄也只是想想,毕竟目前在别人眼中看来,这其实仅仅是“不得不采用的措施”。
因为,在那种状态下,灵魂“掉线”后的身体托管,是的的确确需要这种牵引刺激才能进行正常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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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宫村伊澄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就好像思维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凝滞,无论当时是在做些什么事情,都会顺理成章地让意识睡过去,接着就好像一晃神,沉在了仿佛是“梦游”状态的漩涡里,等到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度过了一段时间。
如果当时身边有人,身体可能被命令着做些其他的事情,而如果没有命令的话,则会原封不动地停留在原地,等待宫村的“断线重连”。
以科学的方式进行解读,这可能是一种疾病,不过其中一旦掺入点特别的元素,比如咒术界,比如诅咒师,比如灵魂,这就不再能够是仅仅被“疾病”所能解释的情况了。
按照五条悟的说法,是诅咒师对他下了精密且死后仍旧顽强苟延残喘的控制类术式,这也是在“咒术”的领域比较令人信服并且合理的一种解释,不过对于有着绝不会说出口秘密的宫村自己而言,这大概是身体与灵魂仍旧没有彻底融合会出现的状况。
这具身体的背景究竟属于哪里仍旧尚未可知,因为在宫村从这具身体中“苏醒”出意识的时候,他拥有一些并不属于这具纤弱少年躯体过去的记忆,以及一些无论在脑子里怎样搜寻都找不到因果,但是偏偏就像常识一样被牢记的知识。
俗套来讲,这被称为“穿越”。
大概是灵魂与身体的磨合需要时间,所以一开始在契合程度偏低的时候,宫村能够拥有的“清醒”时间非常短暂,大部分时候都在浑浑噩噩中察觉到,“自己”似乎被诅咒师命令着,使用着这具身体拥有的被称之为“术式”的天赋,为之扫除了什么障碍。
——这种状况一直到五条悟将他带离诅咒师的营地,才得到了改善。
而也可能是诅咒师的术式真的对他的意识有着压制作用,在那名诅咒师消失后,宫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会出现的“断线”情况的频率也逐渐降低,到现在已经仅仅是“偶尔”才会出现这种“掉线”的状态了。
不过,就算仅仅是“偶尔”才会出现的“掉线”,在遇到特殊的场合时,也会让宫村感觉到有些困扰。
就比如现在。
……
脖颈上连着不可忽视的牵引力,不仅仅是银发少年已经谨慎收敛了的温和拖扯力道,其中大部分都是断面铁链自身因为金属密度偏高而呈现出来的重力。
对于宫村自己而言,因为他的特殊情况而采用了这种的“策略”其实也无所谓,毕竟那种状态也的确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一直等待他“断线重连”也没有能够确定的时间,所以这种方式尽管看上去有点奇怪,但也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视线重新落回锈迹斑斑的铁链上,随后顺着这一条沉重的铁质锁链向前移动,一直停在了虚虚攥着这一小截断面的手指上。
宫村微微抬了抬眼,盯住了略微有点炸毛的银色后脑勺。
虽然昨晚的相处时间全然被“断线”的状态覆盖了,但是“梦游”时的宫村也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仍旧存在一些模糊的记忆。
……似乎很会照顾人,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敛下眼睫,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前面银发少年的步伐,宫村想要就这么先装作仍旧“断线”,等气氛缓和一些再透露出自己已经清醒的状态,毕竟目前这种诡异状况被点破的话,会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尴尬吧?
他是这么想的,然而就在下一刻,暗自思忖的想法就被笑眯眯的银发眼罩教师判了死刑。
“哎呀,伊澄这不是醒了吗?”
刚顺着牵引的力道被引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没等宫村顺从地坐下,讲台前就突然响起了轻挑的声音:
“这一次清醒得很快呢~是个好消息哦。”
当着突然凝固了的咒言师的面,五条悟笑吟吟地盯着猛然僵硬住的黑发少年的背影,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趣味,就在越发微妙的气氛下开口:
“那么,让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伊澄来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宫村伊澄:“……”
……五条老师,绝对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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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宫村伊澄,请多关照。”
在原地僵了大概能有五秒钟,刚刚是一副死气沉沉宛如木偶状态的黑发少年才小声地开口,清澈柔和的少年声线从厚厚的口罩下传了出来,嗓音清亮,还带着少年感的轻微鼻音,就算被口罩的布料盖住而显得有点闷闷的,也掩盖不了声音很好听的事实……只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这个声音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狗卷棘也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刚刚从心底腾起“声音好像有点耳熟”的想法,还没等摸清这种奇怪想法的来源,就看见一直格外安静的黑发少年转过了头,口罩上方露出来的海蓝色双眸静静地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