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府内,密夫人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奈何西原侯已经厌烦她,密武密纪为了计划成功也不会任由她肆意乱来,最终的结果是又把自己气病,躺在床上,喝了不少苦药都未见好转。
羊夫人得知消息,再一次严命婢仆侍人守紧口风,不许在外生事。还提点两个女儿,千万不要学这种行径。
“想当年,密氏风头无两,连梁夫人都不看在眼里。如今怎样?”羊夫人斜靠在榻上,抚过两个女儿的发顶,笑容温婉,嘴里的话却讽意十足,“君上的确宠她,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宠得她没了脑子,忘记自己是谁。宠得她落到如今下场。”
原桃和原莺不做声,都听出了羊夫人话中别样的意味。
“你们要牢牢记住,男人的宠爱的确有用,却也是最无用的东西。如果被这种宠爱蒙蔽双眼,昏了头,就会落到密氏一样的下场。”说到这里,羊夫人顿了顿,似陷入回忆。
“我同她年少相识,她原本也聪明,否则不会被送入国君府。可惜的是,这府里的女人大多越过越清醒,她却是越来越糊涂。”
原莺年级尚小,没经历密夫人最受宠爱的那几年。原桃却亲身经历过,也曾亲眼看到,明明同样的身份,自己的母亲却被迫低头,而且不止一次。
羊夫人教育两个女儿,也派人给羊皓送信。无论如何,羊氏现在不能同郅玄交恶,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扶持一把。
“公子玄为世子,羊氏或许衰弱,家族根基仍在。若公子康上位,羊氏全族上下断无活路!”
公子鸣太过年幼,纵然有聪慧的名声,也不可能同长成的兄长相争,至少现在不行。羊夫人逐渐看明白,羊氏不应该和密氏一样出头,更好的选择是效仿栾氏。可惜时光不能倒转,唯有在今后设法补救。
说一千道一万,谁能想到公子玄醒来之后仿佛开了窍,同之前判若两人。比起羊氏,密氏和公子康才更是措手不及。
事情就怕对比。
羊皓接到羊夫人的书信,虽有几分不情不愿,对比一下密氏的处境,心情又不禁转好。
的确,公子鸣还年幼,他何需事事强出头,大可以坐山观虎斗。至于羊夫人提出的相助郅玄,羊皓却嗤之以鼻,并未放在心上。
西都城内的风风雨雨,郅玄暂不知晓。
按照原定计划,他连续数日去往工地,将建设新城的想法告知负责工程的下大夫和匠人。
下大夫出身氏族,常年居住在氏族坊内,同样不喜脏乱,和郅玄一拍即合。
匠人们却有些傻眼。
“公子,这个,仆等没有做过。”
按照郅玄的要求,城内要挖冰窖,要建公厕,要建排水管道和下水道,一改旧城不注重卫生,到了夏天就脏乱差的情况。
匠人们听完他的话,表示冰窖没问题,侧所也没问题,反正都是挖坑,在哪挖怎么挖挖多深,都是公子一句话的事。
排水管道是什么?
下水道又是什么?
铺在地下不算,还要连接起来,四通八达?
他们的祖师爷都没教过这门手艺,别说做,连听都没听说过。
匠人不是推诿,而是真的不熟悉业务。听完郅玄的要求,满脸为难之色,样子别提多可怜,就差抱着大腿哭诉:公子,仆真的做不到啊!
“公子,此事确实为难。”下大夫说道。
别说是匠人,在郅玄提出之前,他一样没听说过类似的工程。地上挖沟十分常见,没谁在地下挖沟,中都城都没有!
更何况,要在地下挖掘,现有的工具根本做不到,也没有专门烧制器具的窑,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听完下大夫的分析,郅玄也是无奈。
眼前的情况是,图纸拿出来,工程怎么做暂且不论,先要把管道和工具搞出来。想想巫医和桑医所言,郅玄十分清楚,自己又一次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不过,对于新城的卫生工作,他不会轻易放弃。地下挖暂时不行,那就在地面工程下-功--夫。
“地沟挖深,铺石块。地沟上铺石板,石板之间留出取水口,只许引入清水,不许倒污水。”
“厕要深挖,上要建棚。”
“排屋前设木桶,用于倾倒污水污物,由奴隶运出城外,早晚各一次。”
关于修路,郅玄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先将最重要的安排好,其余可以慢慢来。
下大夫和匠人们牢牢记下郅玄的吩咐,并根据经验加以完善。
考虑到下大夫之前提出的问题,郅玄决定再组织起一批人手,专门制造工具。铁器没材料,可以做青铜器。青铜器不够,石器、木器甚至骨器都可以凑合。
人要学会变通,只要能用,管他原始不原始。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不过是一眨眼,太阳下山,到了回城的时候。
郅玄刚刚登上牛车,就见几人飞奔来报,道是在靠近边界的农田发现二十多个野人。
“身上捆着绳子,额头有印记,似是从贩卖奴隶的商队手中逃出。”
听完侍人禀报,郅玄下令打起火把,转道去往发现野人的地点。他要确认这些人的真正来历,才好决定该如何处理。
与此同时,远在赵地的公子颢,逐灭两支扰边的狄部,又一次接到北都城的来信。
信中写明漠侯妹已经动身,送嫁队伍中途会经过赵地,为免遇到狄戎-骚-扰,需赵颢派兵护送一程。
对只会嘤嘤嘤的小不点,北安国下不去手,狄戎却不会。在他们眼里,凡是中原的诸侯国,甭管大国小国,各个富得流油。
正事之外,北安侯不忘询问赵颢,是否已和郅玄通信,对方是什么态度,他是不是可以差人准备起来了。字里行间都是老父亲的关怀和催婚之意。
赵颢读完整封信,面无表情合拢竹简,手指在案上轻敲。片刻后,展开一卷新的竹简,手执刀笔写下回信。
随着他低头,烛火照亮白皙的侧颜。冠带垂落,带上珍珠滑过绣金的领口。
烛光下,珠身温润光滑,金线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