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未落,赵颢已迈步走进殿内。
和之前觐见不同,此时的赵颢一身甲胄,头盔边缘压在眉心,盔羽如同染血。
随着他向前迈步,无形的煞气在殿中弥漫。
在场的卿大夫大多上过战场,有的更是屡经战阵立下赫赫战功,面对此时的赵颢还是不由得心惊。
原本嘈杂的议政殿忽然变得安静,没有人再开口,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赵颢身上,空气仿佛凝滞,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颢越过两侧的卿大夫,停在距北安侯几步远的地方,正身下拜。
跟随他入殿的属官弯腰上前,手中捧着数卷竹简,内中记载赵颢和郅玄婚约的议程,一并呈送国君。
“请君上过目。”
赵颢声音有力,无视落在身上的目光,道出此行目的。
他不是争取氏族同意,而是要当面告诉众人,婚事已经定下,不会有任何改变,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别想随意找事。
“臣同公子玄结成婚盟,请君上派出行人往西原国,定诸项礼仪。”
赵颢的话一气呵成,根本不给旁人开口的机会。
对他突然归来,北安侯和世子瑒惊讶之余,都莫名松了口气。尤其是看到反应不及的卿大夫,瞧见众人脸上的神情,更觉得快意。
赵颢将父亲和兄长的表现收入眼中,乌黑的双眼扫视众人,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婚是一定要结的,非但不能改变,相关礼仪更要尽早敲定。谁赞成,谁反对?最好想清楚再表态。
不同于北安侯和世子瑒,赵颢面对纠缠的卿大夫少去许多顾忌。他不担心会得罪更多人,凡是头脑清醒的氏族都不会意气用事。在没有足够把握压制他之前,更不会真正同他反目。
闹归闹,憋气归憋气,他的婚事势在必行。
看清楚赵颢的态度,卿大夫们不由得叹气。
公子颢的脾气始终未变,还是和当初一般。
这位嫡出的二公子就如镶嵌美玉和宝石的利刃,看似奢侈华美,实则锋利无比,稍不留神就会被刀锋所伤。
这把刀朝向别人,北安国氏族别提多爽。一旦朝着自己,滋味可是相当难受。
不想血溅当场,就不能给对方出鞘的机会。
在公子颢的强压下,之前闹事的氏族纷纷偃旗息鼓,再没有纠缠。
退朝之后,得知城外驻扎一千甲士,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冒出一身冷汗。
他们可以想象,如果不能让公子颢如意,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虽然事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是想一想,就不免得头皮发麻。
该庆幸大家都了解公子颢的脾气,也很识时务,才没让局面恶化。
然后事后回想,氏族们还是有些不甘,私下里和亲人抱怨,他们掀桌不过是装装样子,并没真的打算如何。公子颢倒好,桌子都不按,直接就要砸屋顶,至于吗?
“至于。”
这是面对北安侯和世子瑒的疑问,赵颢给出的回答。
“父亲和兄长有所顾忌,颢则不然。”
事实上,赵颢的强硬很有必要。
日后世子瑒成为国君,赵颢必然别出,成为雄踞一方的大氏族。要想压过其他氏族,扶助兄长,他不能有半分软弱和妥协,更不能给旁人任何可乘之机。
唯有强硬的手腕才能让他立得更稳,才能让更多人信服。
了解赵颢的用意,北安侯欣慰点头,同时也生出几分愧疚。
世子瑒心疼自己的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难为你了。”
“颢将同心仪之人成婚,甚喜。”赵颢表示不为难,一点也不。想到和公子玄的婚约,心情就相当不错。为婚事表现得强硬更是理所当然。
北安侯:“……”
世子瑒:“……”
敢情是自己想多了?
把他们的心疼和愧疚还回来!
远在郅地的公子玄,此时已整装待发,准备率千名甲士前往西都城。
丁豹和洛弓送回消息,两人已完成入贡,不日将从中都城返回。归来的队伍中有一块无暇美玉,是人王专门赏赐给郅玄。
接到信后,郅玄算一算时间,认为两人至少要二十多天才能回到郅地。如果途中遇到大雪,时间还会拖慢。
前往西都城的事情不能再拖,郅玄无法等两人归来,只能将封地事物托付给属官,点齐队伍,准备尽快动身。
郅玄心中清楚,此次去往西都城,必然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为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他提前做好防范,队伍中的甲士侍人都是忠心耿耿。并携巫医和桑医同行,不给任何人下手的机会。
队伍出发当日,天空又落下飞雪。
郅玄一身黑袍,头戴玉冠,腰悬宝剑,迈步登上战车。
号角声中,驾车者挥动缰绳,马蹄声和人的脚步声同时响起。黑色的队伍从郅地出发,穿过被积雪覆盖的平原,朝西都城的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