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小心观察,确定周围没有猎食者,才带着幼虎上前,嗅了嗅死去的虎崽,然后将熊崽撕开,和幼虎一同大快朵颐。
熊崽并不大,不能让母子俩吃饱。
母虎咬碎最后一块骨头,舔舐干净幼虎,决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十分意外地,它选择和郅玄相同的方向,踏着车辙和狼群的脚印,向森林外走去。
突如其来的大雪并没有阻挡队伍开拔。
郅玄回到大营后,众人开始拆除帐篷,将系在一起的大车解开,重新盖上蒙布,准备冒雪出发。
堵住的道路已经清理,负责开路的甲士返回禀报,道路暂时通畅,需要尽速通过,以免再被雪堵住。
事不宜迟,没时间处理带回来的猎物,唯有全部装车,先启程再说。
“出发!”
带有神鸟纹的黑旗陆续立起,被狂风撕扯,猎猎作响。
金雕展开双翼,如利剑划过长空。
狼群代替探路的甲士,先一步冲出去,走在队伍前方,为郅玄探明道路。
从上空俯瞰,队伍仿佛一条黑色巨龙,横跨皑皑白雪,顶着狂风朝东北方向行进。
郅玄离开不久,母虎带着幼虎穿过冰湖。
幼虎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发现立在湖面的冰棱,好奇跑过去,用爪子扒拉两下。母虎吼了一声,叼起幼虎后颈,小家伙才老老实实蜷缩起四肢,不再四处调皮。
大雪连下两日,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远处的山丘,脚下的大地,零星的村庄,茂密的森林,封冻的河流,一切的一切均被雪覆盖,再看不出第二种颜色。
因准备充分,郅玄麾下未出现冻伤减员,连奴隶都没有伤病。
这样的事情,在句氏众人眼中简直不可思议。
句炎曾是西原侯心腹,也曾骑墙密氏,自然不缺少随军出战的经验。
从他初次登上战车,无论是跟随西原侯还是密氏兄弟,经历的大小战事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冬季行军更是十分常见。
无论哪一次,都没有如郅玄麾下一般,准备得如此充分。
全军上下均有厚实的衣物斗篷,有治疗冻伤的药,还有中途不熄灭的炉子,随时随地都能熬煮热汤和汤药,确保每个人都能喝上一碗。
句炎追随郅玄的时间不长,看到的奇事异事却委实不少。
他听过郅玄的仁厚之名,也听过公子玄是如何善待属民。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目睹这一切,句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不出意外地话,西原国将出一名举世闻名的世子,一名远迈先祖的国君。
同时,句炎又想到另一件事。
君权和卿权向来是相辅相成又对立矛盾。
数一数西原国历代国君,其中不乏勇武英明,将国家带入强盛之人。哪怕是本代西原侯,在受伤之前,勇武之名也是传遍诸国。
可无论哪一位先君,都无法同眼前的公子玄相比。最根本的原因,他们都要受到氏族掣肘。
并非是他们做得不好,而是郅玄实在太过特殊,一桩桩异事,一件件在氏族眼中太过心软之举,让他收获历代国君都想得到却最难把握的东西,那就是人心!
想到这里,句炎掀起车帘,任由风雪扑在脸上,这让他能更加清醒地思考。
国人,庶人,乃至于奴隶,举国归心,人人相护,再强大的氏族也不敢轻举妄动。国人可以推翻昏庸的国君,照样能撕碎国内氏族,无论这个家族有多么强大。
平心而论,这样的能力如何不令人敬佩,又如何不使人惊心。
更重要的是,公子玄同公子颢有婚盟!
想到两位公子联合,将会形成何等强大恐怖的一股力量,句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放下车帘,死死攥紧手指,不敢再想下去。
偏偏大脑不听指挥,强压下的念头变得更加清晰。
只要两人愿意,假以时日,他们的实力不会亚于任何一个诸侯国,包括人王分封的四大诸侯!
句炎越想越是心惊,心惊之中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般步步为营,公子玄的智慧非常人可比。
他毅然决然放弃西都城的一切,追随公子玄前往边地,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也是他半辈子以来,做出的最明智之举。
队伍前方的战车上,郅玄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压根不知道,在某位中大夫眼中,自己被脑补成一个足智多谋、料事如神之人。
即使知道,他也没有办法。
正如发生在他身上的诸多传闻,在后世人看来很容易解释的事情,碍于知识和目光局限,在当世人眼中就变得神异。
他起初尝试过解释,奈何越解释越黑。
到最后,郅玄索性不再解释,任由众人去说。传言终究是传言,再离谱又能离谱到哪里去,记录到史书上,总能还原事实。
可惜的是,郅玄的美好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等他亲眼看到史官笔下的记录,意识到简练的语言会造成何种误会,一切早已经来不及了。
总之一句话,史官的笔你别猜,放飞的史官更没法猜,想破头你都猜不明白。
寒风呼啸中,队伍继续前行,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郅地新城郊外的土窑旁,一群人正在焦急等候。
听到今天会出陶,府令和几名下大夫立即放下手头事,纷纷驾车赶来。裹着兽皮的陶老等人到齐,确定时辰差不多,立刻下令开窑。
第一次烧陶,成品的件数不算多,质量却相当不错,远远胜出预期。
一百件陶器,件件完好,一件都没出现裂纹。
最让众人惊讶的是,陶器之中有两件表面泛青,色泽温润,敲击声响清脆,和陶器很是不同。
如果郅玄在场,定然会一眼认出,这哪里是陶器,分明是两件青色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