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金绢?”漠夫人侧过身,俯视跪在地上的婢女,“你是兄长送来给我,懂得用药,这点东西就能让你心动?”
婢女惶然地抬起头,对上漠夫人的双眼,心底防线终于崩溃。
“公子瑫承诺,会让奴改变身份,不再做奴婢,做妾夫人。”
“这才对。”漠夫人没有发怒,反而笑了,“他是不是还告诉你,等你生下一儿半女,会将我的嫁妆分你一份,给你的孩子封地良田?”
婢女汗如雨下,趴在地上抖如筛糠,嘴里不停道:“奴错了,奴真的知错了!”
“行了。”漠夫人不耐烦再听,打断她的话,“同寝没有?”
“有两次。”婢女脸色苍白,话出口时又变得涨红。
“两次啊。”漠夫人依旧没发怒,双手交叠,手指轻敲手背,沉吟片刻,道,“自今日起,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两年,两年内必须生下一个孩子。成功了,无论细瑫如何,我都会让你成为他的妾,懂我的意思吗?”
婢女倏地抬起头,面上血色全无。
“夫人的意思是?”
“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你在我身边,你的家人还在漠国。”漠夫人垂下目光,看着新养的指甲,“你也可以告诉细瑫,我不阻拦。”
婢女颤抖着趴在地上,心知自己没有第二种选择。
“夫人,奴遵命,两年之内一定生下孩儿!”
“下去吧。”
“诺。”
婢女退到帐外,漠夫人不禁嗤笑一声。
人还真是复杂。
对其好,能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不将其当成人看,却变得老老实实。
她本该自己生下一个孩子,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可她实在不耐烦再应付公子瑫,甚至不想见他,见到就烦。
没有恨,无爱哪来的恨。
只有厌烦,像是遇见厌恶的东西,不想再看第二眼。
郅玄的承诺让她有了底气,既然自己不会变成笼中鸟,想要日子过得好,公子瑫就不能掌控细地。
就算是继室所出,公子瑫依然是嫡子,母亲小幽氏健在,他日入朝,必然会拥有一定话语权。
既然郅玄庇护她,她理当给予回报。设法为日后消除隐患,对郅玄和公子颢都有好处。
事情不难,只要有了继承人,不管是男是女,公子瑫就可以染病,也省得自己厌烦。庶子也无妨,养在自己身边,向国君求一道恩旨,北安国氏族没理由反对。再送氏族女,也要他们有那个脸!
漠夫人未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任何人,只在一步步筹划进行。
待到赵颢派人前来,送给她郅玄挑选的人手,她更是如虎添翼,凡是不忠于自己,和公子瑫暗通款曲的,都陆续得到应得的下场。
她不想死,不想委屈自己,那就必须狠!
接下来数年,细地注定会掀起一场风雨。
天公作美,临到出发日,既无大风也无飞雪,暖阳高挂,是难得的好天气。
在郅玄和赵颢的命令下,两座营盘均已清空,氏族乘车,甲士列阵,卒伍紧随在后。役夫和奴隶驱赶推动大车,跟在队伍最后。
阵前架起柴堆,由郅玄和赵颢亲手点燃。
两国的巫在火前祝祷,投入羊首,同时振臂高呼:“祝!”
火光冲天,火堆中发出阵阵爆响。
巫在火前舞蹈,寒冷的冬季,竟然冒出满头热汗。
舞蹈停止,巫再次振臂高呼:“吉!”
此行大吉!
祝祷完成,大军齐声高呼。
郅玄和赵颢对视一眼,同时下达命令。
传令的骑兵飞驰而出,背负的旗帜即是讯号。
强壮的卒伍吹响号角,驾车者挥动缰绳,战马嘶鸣,车轮滚滚向前。
公子瑫和漠夫人停留原地,目送两支大军行北。
因漠夫人身体好转,原定计划改变,她不打算留在边地,送走大军就启程返回细地。
有世子瑒在队伍中,公子瑫去不去草原都无妨,索性也留下,夫妻俩一同返回封地。
在调转车头时,公子瑫留意到漠夫人身边的人手,驾车者和侍人都是生面孔,之前被他买通的婢女还在,私下里见面,总是热情得超出想象。
察觉到公子瑫的视线,漠夫人转过头,故作疑惑道:“夫君有事?”
“无事。”公子瑫摇头。
夫妻俩各怀心事,偏又面上和-谐,让旁人很难看出端倪。
苍凉的号角声逐渐远去,两万大军开进草原,不知令多少狄戎丧胆。
与此同时,狐商的队伍中落下一只鸽子,看过绑在鸽子背上的绢布,狐商大喜过望。
“君上行北,收拾起来,随我前往草原新城!”
消息振奋人心,他的手下和投靠的戎人部落一同欢呼。在他们身后是被清扫的一支大部,三千多人口只剩下一千,牛羊战马都被收缴,帐篷全部烧掉。
留下的俘虏全被绑住双手,步行跟着队伍。
看守他们的不是狐商手下,而是投靠狐商的戎人。
相比商队中的护卫,这些戎人更加凶狠,屠-杀-别的部落毫不手软,凶残的程度令人侧目。他们是狐商招揽的一把好刀,运用得当,在追踪和清理草原戎部时发挥极大作用。
“见到君上,必为尔等请功!”狐商握拳捶在胸口,当众做出承诺。
马上的戎人喜出望外,扯着嗓子发出怪叫,声音随风传出,几同兽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