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队伍离开西都城,沿途经过氏族封地,必有车驾相迎。路途行到一半,运送嫁妆的大车已由一百辆增至两百辆,且有继续增多的势头。
王子淮站在车上,同郅玄的战车并排而行。
望见前方又有黑旗招展,料定是氏族相迎,王子淮不由得吸气。
与其说是为添妆,西原国的氏族更像是在彰显实力。一家接着一家,鲜衣怒马,军容威严,令王子淮印象深刻。
他能猜到背后的原因,心中不免躁动。
视线转向郅玄,观察这位年轻的国君,一个念头在王子淮心中疯长。原本该隐藏在角落不见光明,如今却破土而出,想压都压不住。
“君侯力强!”王子淮由衷佩服。
能让氏族这般表现,足以证明郅玄对朝堂的掌控力度。
郅玄笑了笑,欣然接受王子淮的夸赞。
谦虚是一种美德,却不是时刻需要。不合时宜的谦虚未必能带来好处,相反,该骄傲的时候骄傲,甚至表现出几分傲慢,才更符合氏族们的作风。
队伍继续前行,接连又遇到三支氏族队伍。
这三家都是老牌氏族,家族底蕴深厚,原氏立国之前就已存在。虽然数代没有卿,家族实力却未衰减。按照郅玄的话来说,他们才是闷声发大财的典范。
东梁国屡次挑衅,朝堂上下同仇敌忾,氏族们都被调动起来,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家族也不例外。
他们借送嫁彰显实力,以此向中都城表明态度,西原国不会容忍东梁国屡次挑衅。国家威严不容践踏,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这场战争不是国君一人主张,而是全体氏族共决。
遵照氏族传统,一旦氏族们决心开战,别说是国君,就是中都城也不能强令休战。
借王子淮之口,人王会清楚西原国的态度。战端不开则罢,若是开启,西原国上下一心,朝堂上君臣一体,不打到东梁国伤筋动骨绝不会善罢甘休。
郅玄祖父曾和北安国交战,两国一战就是数年。期间边境城池数次易手,更有几个倒霉的小国受到波及,在战争中灰飞烟灭。
因两国实力相当,继续纠缠只能空耗国力,氏族们权衡利弊,最终以会猎盟约的方式结束战争。
如今争端有当年的势头,甚至比当年更甚。究其原因,北安国行事光明正大,东梁国实属小人行径!
氏族中的老人犹记当年,听到东梁国数次挑衅,还曾派人刺杀国君,当即拍案而起,一把丢掉装样子的拐杖,抄起佩剑怒道:“昔夺我五城,手段卑劣。今又生歹意,发兵,誓要破国灭城!”
头发胡子花白的老翁集体爆发,一把扯开衣襟,或亮出护心毛或展示腱子肉,兵器舞得虎虎生风。
见此情形,家族后辈还有什么好犹豫,自然是群策群力,不打到东都城不算完。
氏族们达成一致,借添妆送嫁的名义展示实力,专为向中都城表明各家态度,也为断绝东梁国向中都城请求调和的后路。
国战不是国君一人决定,而是氏族共下决心。除非中都城向西原国全体氏族下诏,否则地话,只要有一家不休战,战争就会继续。
各家都心生狠意,不战则罢,战则拼尽全力。
此战不只要拿回五城,更要让东梁国吃到教训,再不敢轻易挑衅,更不敢对西原国虎视眈眈,生出贪婪之意。
郅玄神来一笔,亲自送原桃出嫁。这给了氏族们发挥余地,一家接着一家亮肌肉,确保王子淮一路上都不“寂寞”,每时每刻都能看到西原威壮大,实力强盛。
送走三家老牌氏族,王子淮正打算和郅玄说话,前方又有旗帜出现。观战车和甲士数量,至少是上大夫之家。
想到一路见闻,王子淮心情复杂。
他清楚西原国针对的不是自己,可看到这些强横的氏族,心中难免发憷。
回忆接过原桃时,郅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王子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实力强大的姻亲固然好,怎奈压力实在太大。
将王子淮的表现看在眼里,郅玄勾唇轻笑。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过局限在真正的聪明人,而不是自作聪明。
王子淮是他的合作对象,随着生意规模扩大,两人的合作会愈发紧密。如今又成姻亲,彼此成为实际意义上的盟友,不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会互相产生影响。
合作对象可以随时更改,盟友就不是那么容易。
这次见面,郅玄从王子淮身上看出一些东西,是之前未曾见过的野心。
他不清楚这种改变是因何出现,也不确定是否之前就有,仅仅是被掩饰。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种野心会推动王子淮走上充满腥风血雨的道路。
仔细想一想,以王子淮的身份地位和所处环境,有野心才正常。之前万事不理一门心思赚钱才令人奇怪。
“权力当真是个好东西。”
郅玄不只一次发出类似感叹。
就目前来看,王子淮十分谨慎,他小心隐藏自己的野心,只在必要时显露几分。郅玄能够察觉还是他故意为之。
猜测王子淮的意图,郅玄不由得皱眉。
如果不是活过两世,又刷过渣爹这个地狱难度的副本,他未必会想得如此之深。
只能说王子淮除了会做生意,八成还是天生的政治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