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雷雨过后,营地周围氤氲起大片水汽。
水汽凝成白雾,在晚风中摇曳,似轻纱笼罩,如梦似幻。
一只信鸽飞入边地,在大帐附近盘旋,被守帐侍人发现,以木哨引下,送到郅玄面前。
信鸽带来中都城的消息,由狐商安排的人手亲笔书写,主要记载原桃入城的经过。内容十分详细,途中拦截的氏族以及他们背后之人全都没有落下,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
为携带方便,信是写在特殊的绢上,整张薄如蝉翼,展开能铺满半张桌案,折叠起来却能轻松装入尾指粗细的木筒,绑在信鸽背上,递送十分方便。
郅玄取下木筒,划开蜡封,将信件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眉心越皱越紧。
他料到这次联姻不会太平,却没想到原桃尚未入城,就有人迫不及待跳出来,用的还是这种手段。
“当我原氏无人?”
信件中写得清楚明白,遇到拦截,原桃应对得当,非但没有让对方的计划得逞,还狠狠落了对方面子。事后王子淮派人散播消息,潜伏的人手推波助澜,令试探之人偷鸡不着蚀把米,短时间内绝不敢再轻举妄动。
知晓原桃没吃亏,郅玄还是意难平。
这些人为难的并非原桃,拦截彩车不过是个幌子,为的还是他和王子淮!
即使原桃打碎挑衅,还反将对方一军,郅玄仍怒火难消。
目光扫过记录在绢上的名单,一家一氏印入瞳孔,包括太子和其他两位王子,他都没打算放过。
如今的郅玄已非吴下阿蒙,也不是任人欺凌仍要隐忍的病弱公子。他是西原侯,是西原国国君,是代人王牧守一方的大诸侯!
他手中财帛巨万,麾下兵强马壮,胆敢挑衅他,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西原国上下素来强横,敢在自己面前蹦高,不砍几刀就不知道西原国的道理怎么讲!
“中都城。”
郅玄手肘撑在桌案,单指曲起抵在上唇,另一只手置于案上,手指一下接一下敲击,声音十分有规律。
这是他考虑事情时的习惯。
突然,敲击声停止,郅玄眯起双眼,舌尖扫过牙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出面的氏族不足为惧,最重要的是他们背后之人。
针对东梁国的下作手段,郅玄可以调动军队发起国战,把东梁侯的所作所为写进檄文,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目标换成人王的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太子,情况就截然不同。
身份的特殊性注定他不能轻举妄动,没有万全的把握也不能把事情摆到台面上。但这不代表他会忍气吞声,当做事情没有发生。
想要对付他大可以真刀真枪,为难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孬种!
如果对方直接和他摊牌,甚至像东梁国一样对他使手段,郅玄尚不会如此生气。令他震怒的是对方畏首畏尾,不敢直接找上他,而是借原桃生事,还自以为做得聪明,简直无耻之尤!
将妹妹远嫁本就气不顺,出嫁没多久就遇上幺蛾子,这些人分明是撞到郅玄的枪口上,注定被轰得连渣不剩。
“不能明面上动手,可以用别的办法。”
郅玄面带冷笑,手指划过绢上的名字,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之前命狐商去密地收麻,专为攥住密氏命脉。不想密氏倒台太快,根本没来得及收割成果。如今计划搁置,密地属民仍在开开心心种麻。
除和密氏关系密切的家族,大多数密地人未受到密氏叛乱的波及。商队如期到来,收货量越来越大,种麻的人家收入颇丰,生活反倒比之前更好。
这就使得密氏倒台后,密地上下未见动乱,属民照样安稳过日子。
有个别人想要挑事也很快被镇压下去,漏网之鱼被抓到,立刻就被押送到府衙,扰乱密地的计划未成功就胎死腹中。
因密地没有生乱,在多数人眼中种麻就成为生财之道。
如此一来,郅玄有了充足的施展余地,将密地的计划挪用到中都城,仔细运作一下,以财帛引太子等人入瓮,想必不是太大问题。
只是行事要谨慎,狐商等人最好不要露面,以免引起怀疑。
能切实执行又不敢随意告密的,郅玄想到一个人,之前携梁盛遗物求见自己并有投靠之意的茂商。
用他有些冒险,可却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郅玄考虑再三,亲笔写成书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回西都城,亲手交给府令。接下来的事无需他出面,府令自会安排下去。
茂商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也注重承诺。
求见郅玄之后,他一直留在西都城,始终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