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
郅玄信守承诺,在守军出城后没有发起攻击,而是让开道路,更命人帮忙搬运尸体。
守军惊讶发现战死的同袍衣甲完整,武器摆放在身边,部分腰上还绑着箭壶。
按照规矩,两国交锋,战败者的皮甲和武器都会被收走,不能继续使用也会烧掉损毁,这是胜者的权利。
郅玄却没有这样做。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他尊重勇猛作战的士兵,不会像对待匪徒一样折辱这些为国战死的勇士。
“国君之责,将兵何辜。”
八个字掷地有声,随战的西原国氏族沉默下来,对郅玄不符合常规的做法没有提出异议。
守军看到同袍的尸体,得知是西原侯下令,一时间通红双眼,难言心中是何滋味。
他们本该痛恨攻打国都的军队,此时此刻却恨不起来。看向对面的黑甲兵,想到他们为这样的国君而战,甚至会感到羡慕。
异样的情绪如种子破土,在众人心中疯长,很快长成参天大树,想拔都拔不出来。
在运送尸体的过程中,守军和黑甲兵有短暂接触。禾氏的人混在其中,顺利将消息传递给郅玄。
等守军回到内城,城门关闭,郅玄没有继续攻城,而是走出甲士保护,遥望对面城头,扬声道:“东梁侯降,休战!”
一语落地,黑甲兵齐声高喝,声音传遍城头,随风送入内城。
突然间,内城仿佛印上休止符,所有人停下动作,不再言语,目光聚集向城头,凝视身披战甲的东梁侯。
在郅玄走出甲士保护的瞬间,东梁侯以为抓住机会,下令放箭。
不料命令下达竟无一人遵守。
氏族皱眉,满脸不赞同之色。甲士卒伍看过来的目光尽是鄙夷愤怒。
“君上,事不可为!”
郅玄先前的举动令人折服,展示出氏族应有的节义。相比之下,东梁侯这道命令令人不齿,氏族们感到羞愧难当,无不满脸赤红。
“你们……”东梁侯扫视众人,表情愕然。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心猛然下沉。
恰好在这时,郅玄给出休战的条件。
黑甲兵齐声高喝,声浪席卷,山呼海啸一般,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氏族、国人和庶人的目光聚集在东梁侯身上,哪怕是最忠心的近臣,此刻也难免摇摆。
国君一人出降,战可免,家族得保。
究竟该如何选择,氏族们很快有了决断。
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东梁侯顿知大势已去。郅玄比他预想的更狠,手腕果决,一旦动手,不留任何余地。
东梁侯低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形似癫狂。
“好,好,好!”
连续三个“好”字道尽被逼至绝境的痛苦和悲凉。
东梁侯笑够了,双目爬满血丝,怒视迎风而立的郅玄,表情狰狞。
片刻后,他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竖子,以为胜乎?”
伴着话音,东梁侯拔出王赐剑。
他绝不会降,绝不会让竖子得意!
今日他死在城头,竖子将背负逼死国君恶名,氏族不能容,中都城必将问责。届时,竖子算计尽数落空,必将为天下人共指!
环顾四周,东梁侯发出冷笑。
这些背叛他的氏族,纵不情愿,也必须为他报仇!
天空阴沉,乌云聚集城头,昭示大雨将至。
深秋落雨,天气转凉。
黑云压城,白昼如同黑夜。雨水未落,狂风先起,刹那席卷城头,折断数杆氏族战旗。
东梁侯正要举剑自刎,身后的旗杆突然断裂,绘有图腾的旗帜覆上头顶,遮住他的视线。
反应过来的氏族群拥而上,控制住被旗杆砸倒的国君。羲河一把夺过王赐剑,为免东梁侯咬舌,还将一枚玉环塞入他的嘴里。
“君上此举,上天不允。”正卿开口道,“为国计,请君上除冠,降!”
东梁侯被从地上扶起来,怒瞪双眼,满脸铁青。
氏族们无视他的挣扎,亲手除去他的发冠,强行将他带下城头。
队伍经过时,甲士卒伍视若未见,还主动让开道路。
望见这一幕,郅玄转向站在身边的世子霸,笑道:“今日之后,东梁将有新主。”
世子霸顿时一凛。
不知为何,面对郅玄的笑容,喜悦尚未升起就如气泡消散,脊背生出寒意。出于对危险的直觉,他迅速端正表情,对郅玄拱手道:“霸唯君上马首是瞻!”
压力消散,世子霸顿感轻松,很快大彻大悟。
背靠大树好乘凉,金大腿既然抱上,绝不能轻易松开。他爹都干不过,他还是老实点,别胡思乱想。
凡事有大腿罩,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