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东阳忍着好奇,礼貌地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要叫这样奇怪的名字,引着戴誉父女去了小洋房后院的菜地。
甫一见到章教授的身影,戴誉就笑着说:“老师,好久不见啦!您这身种菜的行头挺像样啊!哈哈!”
对方头上戴着草帽,身上系着花围裙,脚蹬一双水靴子,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回身看到来人,章教授笑道:“我就猜到你小子这几天会到家里来。”
说着,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菜地里走了出来。
戴誉也不顾他身上和手上的泥,快走两步,给了他一个拥抱:“您咋知道我要来呐?我这个月一直忍着没写信,想着给您一个惊喜呢!”
章教授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一脸了然地说:“这个礼拜六开研讨会,我估摸着你是有资格来参会的。”
分开将近十年,虽然此间再没碰过面,但是戴誉回了滨江以后,每个月都给他们两口子写信,或长或短,比他儿子的来信还勤。
对方这些年的经历他基本都清楚。虽然出于保密原因,戴誉没跟他说过项目内容,但是去年初升任了项目总设计师的事,他是知道的。
这小子当上总师的那个月,接连给他写了三封信,暗戳戳地嘚瑟。
转向跟在戴誉身后,好奇打量自己的小姑娘,章教授特意放柔声音问:“你是戴敏吧?小名叫大聪明的那个?”
章东阳:“……”
居然真的叫大聪明?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
敏敏使劲点点头,问:“章爷爷,您知道我呀?”
“你爸给我寄过你的相片。”
“嘿嘿,我爸是不是跟您显摆我啦?”敏敏露出见惯不怪的表情,“我爸和奶奶都可喜欢跟人显摆我了!”
章教授被她逗得直乐,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不过看到自己手上的泥巴后,又放下了。
“你爸是挺爱显摆的。”这么多年没怎么变。
不过,也不能说没变,变化还是有一些的。以前是大喇喇地显摆,现在可能是成熟一些的缘故,开始隐晦地显摆了。
戴誉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一老一少对答,并不反驳。
“走,外面还有点凉,咱们进屋说话。”章教授招呼几人进入室内。
戴誉走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口气。
这么多年不见,章教授苍老了不少,看起来就是个清瘦的小老头。
好在他的精气神不错,虽然年逾古稀了,走起路来还像他们初见时一样,大步流星的。
正这么想着,就见章东阳跑上去扶上他的一只胳膊,无奈道:“您走那么快干嘛!小心又把腰闪了,被我奶奶批评!”
戴誉:“……”
见到从屋里迎出来的苗老师,戴誉夸赞道:“苗老师,您现在看着比我老师年轻多啦!哈哈。”
“我又没什么烦心事,不像这老头子,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苗老师拉着戴誉的手臂上下打量半晌,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小戴,你都没怎么变样啊?”
戴誉原本还想谦虚两句的,却被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的敏敏拦住了话头。
“苗奶奶,我爸说他吃过长生不老药呢!”
闻言,苗老师忍着笑将小姑娘拉过来,比照着戴誉看了看,点头道:“这孩子像你!”
“哈哈,我闺女当然像我啦!”
苗老师摩挲着敏敏的小胖手,又看看自家小孙子,感叹道:“还是生个闺女好啊,当初东阳他妈怀他的时候,就盼着是个闺女,没想到生出来又是个小子,而且跟他爸和他爷爷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严肃得不得了。哪有漂亮小姑娘有意思!”
听了奶奶的抱怨,章东阳面上没什么反应,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只递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戴誉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看客厅里的摆设,笑道:“您二老的小日子过得真不错,两个孙子也回北京了,老师这回高兴了吧?”
章教授颔首:“这两个小子回来,我们的日子还能热闹点。”
大孙子去年参加高考考回了北京,小孙子也被一起送了回来,由他们老两口教导。
苗老师怕敏敏听他们大人说话无聊,便对自己孙子交代:“你带着敏敏去外面院子里玩会儿,那边有秋千和跷跷板,正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爱玩的。”
章东阳想说,他并不爱玩那些。
不过,觑一眼跃跃欲试地戴敏,他还是默默点了头。
敏敏见爸爸也同意自己出去玩,有点小雀跃地跟着章东阳出门了。
她抵达北京的这两天,一直跟着爸爸和姥爷到处串门,还没正经玩过呢。
目送两个孩子离开,戴誉问章教授:“礼拜六的那个研讨会,您是要出席的吧?”
“科学院那边挺早就给了通知。”章教授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不容易啊。”
戴誉尽量避开敏感话题,笑问:“那您这次能得个先进科研工作者的称号不?”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要它作甚!”章教授摇头说,“这个称号,一方面是对过去工作的肯定,另一方面也是对未来科研事业的一种激励。这种争先进的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颁不颁奖,哪是您说了算的!主办单位要是给您颁奖了,您还能拒绝呀?”
“科学院通知我去出席会议的时候,我就已经表明态度了。现在正值百废待兴之时,国家举办这么大规模的科学研讨会,主要目的就是调动知识分子在科研上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章教授给他倒了杯茶,“我都快八十了,干不了几年,以后还得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我看您还老当益壮的很呐!您上次写信的时候不是说,要重新带研究生了嘛,招没招到人呢?”戴誉打趣道,“要是没招到人,就让我顶上,总不能让您空手而归,那多没面子。”
“哼,用不找你!我这把年纪本就不能直接招研究生,学校让郭振东出面招人,然后交给我带。”章教授撇嘴说,“就当找个营生做吧,不然容易老年痴呆。”
想了想又道:“我的实验室里,项目比较杂。现在不少专门的航空研究所已经发展起来了,所以我这边的飞行器项目就收缩了。你在滨江一直专精设计飞行器,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最好能在航空领域深耕下去。”
戴誉本也不是真的要来北京读章教授的研究生,这会儿听了他的解释,也只是点头表示理解。
带着闺女在章家玩了大半天,临近傍晚的时候,父女俩差点被苗老师留下吃第二顿饭。
婉拒了苗老师的好意,保证有空的时候再过来串门,戴誉才带着不断跟东阳哥哥挥手的戴敏敏离开了小洋房。
“我看你还挺喜欢东阳哥哥的,你俩下午去哪儿玩了?”戴誉偏头问旁边不好好走路,一蹦一跳的闺女。
“就在章爷爷家小区的大院子里。”敏敏嘿嘿笑道,“我拉着他玩了一下午的跷跷板。”
戴誉:“?”
“我以前在托儿所也玩过,不过,没有今天好玩。嘿嘿!”敏敏做贼似的瞅瞅四周,然后凑到她爸身边小声说,“我以前跟虎哥和正东哥玩的时候,都是他们被翘起来,我像秤砣似的压在下面。今天玩的时候,我被翘起来啦!”
戴誉:“……”
他瞅了瞅闺女的身形,稍稍放了心。
前两年,她闺女虽然上了学,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肉乎乎的,即便年纪上比两个哥哥小一岁,体重却是相当可观的。
不过,近两年这孩子长开了一些,也抽条了,终于有了点大姑娘的样子。
“这话还是留着一会儿跟你小舅说吧,他能笑死!”戴誉好笑地在她的后脑勺上抚了一下。
敏敏双眼放光地问:“咱们今天去找我小舅嘛?”
“嗯,就在隔壁不远,咱俩走着过去。”
去年,夏洵参加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高考,以他插队所在省份理科第一名的成绩,顺利考入了华大计算机系。
夏洵被同学通知楼下有人找时,正准备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
从宿舍窗口向下望,突然眺到了戴誉父女二人,他扔下饭盒就往楼下跑。
“姐夫,敏敏,你们怎么来了?”夏洵跑过去,穿过腋下抱起外甥女转了一圈。
敏敏咯咯笑着,搂住她小舅的脖子,得意地说:“我爸爸来北京出差,顺便带我来见世面的!小舅,现在我也是来过首都的人啦!”
“是是是,这么小就来过首都了,太了不起了!”
戴誉看着他们舅甥俩黏糊够了,才说:“你爸也来北京了,我俩一起参加一个研讨会。你这几天课程安排忙不忙?能回什刹海住几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