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飞,考的是信任自己,信任仪器,以及对飞机的掌控度。
能通过这项考验的,无不是资深老飞行员。
教官们本以为梁汝莲要准备个几天,结果回答是:立刻。
距离检阅一天天接近,不是藏拙的时候,国家既然相信她,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别的特技,需要时间练习。
另一点原因,盲飞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考验几个小时候进行,单翔作为陪同坐在副驾驶。
里2飞机很快轰隆升空,等到达五十米高度,单翔深呼口气:“再看最后一眼。”
他还是紧张,固有思维让大脑不相信能轻易成功。
梁汝莲没看,点点头:“请开始吧。”
真正开始了,梁汝莲又忍不住吐槽:“不至于吧。”
一般来说,盲飞只需要把主驾驶,也就是她视野范围内的舷窗拉上黑布就行,然而单翔把自己那边也拉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好,大家都是瞎子。
等于和她一起冒险。
单翔回了句同样的话:“开始吧。”
他是她的教官,也是军人,不论哪个身份,把身家性命交给她,在这样的压力下完成盲飞盲降,他才算对得起两个身份,安心把她交给祖国。
黑色幕布拉下,驾驶舱瞬间暗了下来,阳光顽强穿过变成了淡淡微光。
舷窗外,黑茫茫一片。
梁汝莲看了眼无线电罗盘指数,果断拉动驾驶杆。
单翔脸色微变,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失去了判断力,毕竟不是他驾驶,飞机此刻的情况只能完全借助仪器。
盲飞看不到,讲究的是心能看到。
无线电罗盘指针慢慢向下移动,说明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单翔下意识握紧拳头。
即使速度再降,每小时数百公里的速度,稍微操作失误,轻则飞机发生碰撞起火,重则坠机。
还有方向,如何降落在既定方向,完全靠无线电仪器。
梁汝莲只偶尔瞄一眼仪表盘。
安静的让人窒息的小小驾驶舱,一股情绪迅速蔓延——自信。
单翔下意识转头,微光下,护目镜里的那双眼睛仿佛有光。
人,因为强大才会自信。
梁汝莲双手紧握手轮,一点点轻微转动,目光看不见的脚下,脚时不时轻踩下踏板。
时间像静止了,一秒,又一秒,无线电罗盘指针已经降到了最低,通常这个时候,飞行员不再看仪器,因为地面就在眼前。
梁汝莲的低喝几乎和信标提示铃声同时响起:“开窗!”
单翔闪电般伸手,黑色幕布拉开瞬间,或者还没等到拉开,飞机降落地面产生的颠簸袭来。
单翔:“”
机场工作人员毫不在意,以为只是场普通的飞行,没啥可看的,安全降落再正常不过。
梁汝莲摘下护目镜,一脸灿烂笑容敬礼:“请教练指示。”
单翔:“”
还指示什么,就像姑娘们私下里说的那样,梁汝莲比教练开的还好。
她真的做到了!
如果说第一个考验还在正常考核范围内,第二个,打死梁汝莲都不敢想。
某省城机场内,一位身穿白色中山装,长相看起来和国人不太一样的老人微笑向送行众人挥挥手,慢慢走上里2飞机的舷梯。
这是华国人民的老朋友,曾经是战斗飞行员的西努克上将。
舷梯缓缓升起,机舱门合拢,从省城开往某山城的专机即将起飞。
驾驶舱内,梁汝莲和中年领航员大眼瞪小眼。
中年领航员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看那份保密文件,他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临近飞行时间,领导忽然通知他换飞行员,要他务必好好配合听从指挥,他惊讶但不震惊,这也算正常,可能飞行员遇到突发事件,可怎么换了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冒头的年轻女孩子?
国家什么时候有女飞行员了?
梁汝莲明白他的震撼,只好主动活跃气氛:“您好,我叫梁汝莲。”
“我叫欧远。”中年领航员表情呆滞,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可以开?”
梁汝莲小幅度敬礼:“试试就知道了。”
领航员欧远:“”
他想说,今天的乘客可是位外国元首,稍微出点意外等于外交纠纷,可转而想到,他能想到的国家肯定也会想到。
舷窗外,导航员举起可以起飞的绿色旗帜。
欧远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梁汝莲的手,就像张兴华当初心情差不多,如果看到一丁点操作失误,他决定立刻扑上去制止。
流畅,娴熟,一系列操作,飞机腾空而起。
“你还真的行呀,梁汝莲同志,对不起,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
实力是消除成见和疑惑的最好办法,等飞机稳稳爬到既定高度,甚至没用欧远提示开始按照航行方向平稳飞行,欧远基本放下心来。
他怎么能质疑国家的安排呢?
梁汝莲笑笑:“没关系,换做我也会疑惑,欧同志,麻烦您简单介绍下这次飞行的沿途情况。”
欧远连忙点头:“好的,梁同志。”
缺乏足够高科技的远航,领航员相当于驾驶员的指南针,必须及时提供准确方向和沿途有可能遇到的险情。
此次飞行预计两个半小时,唯一的不安因素来自接近目的时的山区环境。
与此同时,后面的机舱内,一名扮成普通随行工作人员的资深飞行员暗暗松口气。
事关国外领导人,怎么可能放心让梁汝莲独自飞行呢?
但不独立飞行,永远成长不起来,而如果让她得知有随行飞行员,难免产生依赖心理。
看起来很顺利,一切非常完美。
飞机被称为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是有道理的,看似飞行在高空,但除了突发恶劣气候和自身出故障,基本不会发生事故。
至于普通人担心的相撞,那就更不可能了。
空中有交规通则的,比如说,去的飞机高度一千米,来的飞机八百米,一上一下,想改变高度,必须先请示,然后再有塔台通知其它飞机。
资深飞行员很快放下心来,飞机顺利到达既定高度,气流平稳,剩下来就是两个多小时后的降落了,以他专业眼光看,这位女飞行员技术绝对过硬。
他开始悠闲欣赏起舷窗外景色,当太久飞行员,很少有机会享受坐飞机的安逸感。
机舱随行工作人员同样非常清楚,开始送饮料等服务,这个时候,可以安心走动。
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行程无事可做,很快,西努克上将和随身人员闭眼休息。
飞机外气候在悄然变化。
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可以穿越四季。
温度渐渐变低了,蓝天白云渐渐远去,大片乌云滚滚,天阴的让人窒息。
长途飞行遇到不同气候很正常,气象学是每个飞行员的必备课程,有的是办法应对。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
机组人员神色淡定,山城气候多变,十次有八次接近目的地时遭遇风雨,习惯了。
只有资深飞行员和出生战斗飞行官的西哈克上将微微皱起眉头,他们同时听到一阵嘎吱声。
那是螺旋桨遇到紊乱气流时发出的声音。
不是一般的气流!
与此同时,驾驶舱内,中年领航员欧远面色如纸,在他眼前,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把灰蒙蒙天光照的如同白昼。
怎么会突然这样,前几秒还是一片看起来很正常的雨云。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大气温度表急剧下降,发动机气缸头的温度也在迅速下降,几乎眨眼降到了二百。
里-2的极限温度是140,低于这个数值,发动机就会停止工作,也就说——会降落。
“稳住!”梁汝莲一声低喝,她表情从未有过的郑重。
闪电过后,舷窗外苍苍茫茫,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那是水汽!
低温不可怕,怕的是低温加水汽迅速产生的结冰,那会让螺旋桨桨叶重量不平衡,从而导致无法正常控制飞机。
后面机舱内,资深飞行员迅速跳起来,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要坠机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