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樱井更关心那座神社。她记得两面宿傩之前有说过要去见菅原家少主之类的话——也就是说其实菅原家也在平安京内。
但是菅原道真的神社却是多治比家的巫女在侍奉,甚至连两面宿傩来平安京,也是多治比家族的人接待。
两面宿傩对多治比家的态度也相当微妙,在知道自己炸了多治比家族的坟墓后不仅没有把自己供出去,甚至还涨了好感度。
至少可以肯定两面宿傩对多治比家绝对没什么好感度,甚至还带点看热闹的感觉。
还是先去找那两个祭品看看吧。
找下人问过路后,樱井顺利进入了祭品暂住的房间。那些下人们好像都认识樱井似的,不管樱井问什么都会回答,不管她去哪都不阻拦。
那两位贵女已经穿上了华丽厚重的十二单衣,头发被挽起,斜插入漂亮的大发簪,面上也被白粉和胭脂装点,显得十分端庄美丽。
樱井突然的闯入,让两个人都受到了些许惊吓。但在她们看清对方只是穿着男装,容貌和身形明显还是少女之后,就放松了下来,同时疑惑的看着樱井。
樱井在她们面前坐下来,单手撑着圆嘟嘟的脸颊:“你们知道自己作为祭品,会有什么下场吗?”
两名少女缄默不言。
她们姿态出奇的相似,低头垂眸,连裸露在外的脖颈曲线都显示着温顺柔和,是标准的大和抚子。
樱井又换了种问法:“你们是自愿去当祭品的吗?”
如果说当祭品只要服侍两面宿傩,那么樱井还能理解这些贵女的行为。但活祭?让十几岁青春正好的少女去活祭?
也真亏那群老头子能想出来。
两位少女依旧缄默不言。看起来她们是铁了心的打算不说半句话。
山田心子都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啊?以为不说话就可以逃避结局了吗?!】
【不是逃避结局。】
樱井:【是她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们,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为这场祭祀献出生命。】
【如果每个人都能坚定正确的选择未来,也不会有什么狗屁雅利安民族了。】
樱井纯黑色的眼瞳望着两名祭品:“你们的献祭毫无意义,如果你们想活,可以求我。”
“求我,我就帮你。”
两名少女依旧缄默。但左边的那名少女,眼睫微颤。
生存欲望的本能,轻轻抖了抖它的翅膀。
樱井将自己的破魔箭又拿走,转身出屋,临走前还端走了桌子上一盘甜糕。
山田心子嘟囔:【一点用都没有啊,她们根本不想自救。】
樱井坐在屋子外面的竹廊边缘,晃着小腿,往自己嘴里塞了块甜糕。
糖分带来的甜蜜的味觉,让少女满足的眯起眼,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有用啊。谁能拒绝活着的诱惑呢。】
山田心子疑惑:【好吧,就算她们想活着——你打算救她们?不是我质疑你,虽然这场祭祀只是在多治比家的道场举行,但是我探测到道场周围至少有两位以上的三星级咒术师。】
【哪怕两面宿傩不管你,你也不可能从那么多位咒术师的眼皮子地下救出祭品的。】
一阵细弱的脚步声打断了山田心子的碎碎念。
身着华服,走路弱柳扶风的少女轻轻走到樱井身边。她拘束的跪坐着,眼睫颤抖如同受惊的蝴蝶:“这位……大人,您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樱井咽下去嘴里的甜糕:“算数。”
“我叫樱井。”
“樱井大人。”
少女紧张的抓着自己袖子,低声:“我叫禅院直,您叫我阿直就可以了。”
“我……不想死。所以,求您,救我。”
她悄悄抬眸,去看樱井——这位选中了自己下地狱,又说要救自己的少女。
对方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一些,有着幼圆的脸蛋,和同样偏圆可爱的眼眸。
少女的那双眼瞳尤其引人注目,是纯粹无暇的黑色。那样浓稠又干净的黑色,在太阳光底下也没有丝毫变淡。
禅院直从来没有见过谁的眼瞳可以这样浓黑漂亮,像是一点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樱井舔了下指尖上残留的糖霜:穷出来的习惯,见不得有食物浪费。
她另外一只干净的手伸向禅院直,掌心朝上:“报酬,我想要你的项链。”
禅院直脖颈上挂着两条项链,一条朴素的红豆项链,一条闪闪发光的宝石项链。她毫不犹豫的将两条项链都摘下来放进樱井掌心:“这个可以吗?”
两条项链,就可以买自己的命吗?
樱井把项链塞进自己口袋:“当然可以。”
她拍拍衣角站起身。禅院直还想说些什么,这时两个巫女过来催促她。她只好跟着巫女们离开,眼角余光还恋恋不舍的黏在樱井身上。
好似情人不舍别离的眼波。
“大人。”
多治比善九郎皱眉,俯首向两面宿傩:“那位小姐……去见了文子和两个祭品。”
刚刚来汇报的下人已经出去了,只留下善九郎独自战战兢兢的面对两面宿傩。他不敢抬头,不敢偷看——上一位偷看两面宿傩脸色的家主,坟头草都已经快比他高了。
两面宿傩正在读一封信。他粗粝的指腹轻捻着信纸,散漫道:“随她。”
“无论她去哪里,见什么人,都无需阻拦。”
善九郎恭敬道:“是。”
停顿了一下,他又为难的硬着头皮开口:“最近有很多人向我打听那位小姐的身份……”
善九郎只希望两面宿傩尽快说明白樱井的身份。
不管是属下也好情人也好,至少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因为两面宿傩对樱井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暧昧不清了,让他们完全摸不准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樱井。
两面宿傩闻言,略微走神:身份吗?
虽然樱井一直说着要报恩给自己当属下之类的话,但两面宿傩心里清楚,那都是小骗子的谎话。她只是害怕自己把她一个人扔在平安京,或者随便扔在什么荒山野岭里,会被妖怪吃掉。
一个骗子。
一个天生反骨的野猫。
说谎甚至不需要打腹稿——但她倒是很有眼力见,除了在自己面前乖顺撒谎外,在其他人面前一点也不收敛。
嗤笑一声,他将目光从信纸上挪开:“你们在质问我?”
善九郎吓得立刻五体投地:“是我愚昧!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请大人恕罪!”
樱井又回到了道场,找了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在画符:【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山田心子有气无力:【你说吧,什么想法?】
它已经察觉到自己同事的独裁性格。不管自己怎么规劝,樱井都不可能听它的。
樱井将画好的符纸折起来,咬破指尖滴上鲜血:【禅院直是咒术师,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咒灵的味道。】
山田心子一愣:【这……我倒是没有注意。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扫描分析一下。但是人物图鉴没有发生反应,应该不是重要人物。】
【你不会想走这条支线吧?】
山田心子觉得这不能怪自己想太多,而是樱井行事过于离经叛道,搞得它心态都不好了。
鲜血滴上符纸的瞬间,上面的符文变成赤红色,微妙的力量结合成阵。
樱井将画好的符咒放进口袋:【祭祀该开始了,走走走,我们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