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哥只是个小头目,但却认得出那种人是绝对不能惹的。比如眼前这个男人,那身上带着在血里泡过的戾气,是真正的亡命徒。
宽哥心里记着仇,却不会傻到这时候放狠话刺激对方。他甚至顾不上疼痛,也不争辩,爬起来就跑。没一会便带着两个手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们欺负你了?”景澜带着未消散的余怒转过身,又在看向夏希时,变成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
“你把我的客人吓跑了。”夏希遗憾地盯着指尖燃烧的香烟,浅灰色的烟气在空中飘散,这也是他带来的道具之一,烟里掺了一种叫做梦浮生的,指吸入以后,中者会产生幻觉。如果对方心智不强,这时候只要稍加暗示,就能让对方把幻觉和现实相混淆,对暗示者言听计从。
夏希原本是打算给这位下,拖回房间,套套线索,了解一下能够接触到新城高层的门路,再让这个人做几个噩梦,最后把吓得半死的人直接丢到南城老大的家门口,这闹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现在人被景澜打了一顿赶走了,闹是归闹了,但是这种小范围斗殴,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那宽哥挨了打,只会想悄声找回场子,根本不会把事情闹大。
夏希的计划被搅乱了。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觉得怎么生气,只可惜浪费了道具,毕竟烟盒里的烟数量有限。
“他不配当你的客人。”景澜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会脏了你的眼睛。”
夏希故意装傻,眨眨眼睛:“帅哥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夏……。”景澜想喊夏希的名字,顾及到时音在旁边,临时改了口:“我知道是你,”
“听不懂,我叫夏天。”夏希朝后倚靠在前台的柜台上,把烟凑到唇边,假装熟练地吸了一口,又十分不适应地咳了两声。
真呛。
景澜从怀里摸出一支棒棒糖,剥开后径直递到夏希唇边,又接过夏希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不喜欢吸烟就别勉强。”
夏希将棒棒糖衔在嘴里,预料中劣质糖精的味道并没有出现,酸中带甜的可乐味在口腔弥漫开,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感,如同午后烈日下的夏日气泡水,给燥热中的人,带来一丝冰凉的熨帖。
这不是末世前超市五毛钱一支的棒棒糖,味道要更清爽,口感层次也更丰富,应该是景澜自己做的。
以前景澜在蛋糕店打工,包括他计划开甜品店,也会给别人做甜品,但那是工作,私底下,景澜只会精心给自己一个人准备食物。因为夏希娇气的肠胃吃不惯带防腐剂的零食,景澜会经常准备一些自己喜欢的点心、糖果带在身上,夏希想吃的时候,就能翻出来。
景澜管这个叫做“夏希特供”。
景澜来静廷市偷三叶草母本,不可能预料到他被抓的事情,这棒棒糖应该不是特意给他带的。
应该是作为信物,带给时音的。
可是带信物,只用普通的棒棒糖就好,为什么要自己专门去做?
夏希用力咬着棒棒糖,莫名有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理智在劝他:想开点,景澜和你已经分手了,他不是你的,他给谁带棒棒糖都可以,那是他的自由,没什么好生气的。
可夏希仍觉得不爽。
对于和景澜分手,夏希以为只是失去了一个会时时刻刻照顾他的人,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了小骷髅,也能照顾好自己,离开了景澜也没有关系。
但这一刻他才发现分手的后果比想象中,要严重。
他失去的不是景澜这个人,他失去成为“专属”的资格。这个人会把曾经对他的那份特殊,通通交给别人。而他,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
夏希不太懂“感情”,不太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夏希想要景澜的口袋里仍然装满专属于他的食物。毫无道理的,但他就是想要。
彼时的夏希还不懂,他想要的,不是景澜口袋里的食物,而是那份独一无二的羁绊。
他只是觉得不快。心里有种无名火,却不知道该对谁生气。
尤其当时音开口对景澜讨要棒棒糖时,这种不快达到了顶峰。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糖应该是给我带的吧?”在一旁被晾了半天的时音凉凉开口。
景澜的目光不情愿地从夏希脸上移开,脸上仅有的几分温情褪去,又恢复成那生人勿进的模样:“时音?”
时音点点头,仔细审视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都说景澜性子阴沉暴虐,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不过他对黑鸦的态度,或者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出乎时音的预料。做情报的时音几乎一眼就看出,景澜喜欢黑鸦,而黑鸦对景澜也并非完全无感。
两人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没有一年半载的朝夕相处,是绝对无法培养出来的,但他们又因为某种隐藏起来的隔阂,而刻意疏远。
啧,很有意思。
“当然是我。”时音坦荡地朝景澜伸出手,也不绕弯子了:“十支棒棒糖带了没,少一支恕不接待。”
景澜沉默地打开身后的包裹,抽出一整条相连的包装袋,是一个末世前常见的零食品牌,也是可乐味,但和刚刚夏希吃的那个包装并不一样。一共十支,一支不少。
夏希心里的不快像是被一阵清风拂过,倏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