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这几个月的奋斗还是小有成效的,虽然还没撬动整个大梁,但至少已经撬动整个杏子巷了。
张幼双慢慢整理着思绪。
目前手头上最要紧的事儿解决了,那接下来的事儿就是搬出去换个更大的房子了。
故而,这几天上门来拜访的人虽然多,张幼双俱都礼貌地婉拒在了门外。迟早都是要搬走的,没必要耽误别人家孩子。
这段空闲的日子里,张幼双干脆上午跑到镇上找房子,下午就看看书,和张衍趴在榻上下围棋。
不论古代还是现代,买房子都能算得上一家大事儿,跑了好几天,她都没碰上满意的,还真有那么点儿孟母三迁的意思。
话说回来,张衍一天的课业基本安排如下:早上晨跑练字,上午学习经书,午休,下午学习历史,晚饭前和晚饭后的这段时间自由支配。
这段空闲的时光,有时候张幼双会把棋秤和棋篓翻出来,拉着张衍一块儿下棋。
围棋能培养张衍的算力。这个时代的人不大注重算数,但在张幼双这个文科生看来,数学培养逻辑思维,这是重中之重。
必须要把张衍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男神!
张衍也没辜负她的期望,在这围棋上的算力简直是突飞猛进,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两人在棋盘上杀了个你死我活,分毫不让。
微风闯过水晶帘,穿堂而过。
一局终了。
张幼双面朝上躺在榻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外如是了。
又翻了个姿势,趴在了榻上。
太幸福了,完全不想动弹。
可是下一秒,张幼双又很苦逼地想到,家里的菜吃完了还得去买菜。
穿越前作为个宅女,她基本上是能点外卖就不自己亲自动手,养了张衍之后,这才摸索着学会了不少菜式。
不过养孩子/弟弟/妹妹是为啥,张幼双十分没节操地想,咳咳,不就是为了跑腿的么?
想到这儿,张幼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眨眨眼,热切地看向了张衍,这么多年的相处,张幼双递个眼神,张衍都知道她想干嘛。
张猫猫十分体贴张幼双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辛劳,乖乖地,主动站起身:“今日我做饭,娘,你在家歇息吧。”
计划通!
“嘿嘿嘿,衍儿真乖,啵啵~”
却说祝保才这边儿,却十分挣扎了。
虽然被九皋书院录取了,但他老有种自己是蒙混过关的担忧。
要不了多久,他肯定会在夫子同学们面前原形毕露!
真是甜蜜的忧愁啊~~~
祝保才叹了口气。
说到这个,他觉得,张衍才是应该去九皋书院上学的。谁说他是个痴呆的,这货简直聪明到恐怖好吗!
可惜不论他如何挥舞着胳膊陈述这个事实,都没人相信他,就连何夏兰也不信。
非但如此,邻里左右还用那种“可真是个好孩子的”目光看着他,看得祝保才几欲吐血。
最近这几天实在太热了。
祝保才实在热得受不了,捋了一把颊侧的黑发,拿起桌上的蒲扇,钻出了家门,刚一出门,正好与提着长耳竹篮的张衍打了个胸厮撞。
少年穿着件普普通通的白衫,皮肤白若堆雪,褐色的眼瞳淡得近乎琉璃。
他似乎是那种天生的冰肌玉骨,很少发汗。当真有种雪晴云淡的清孤之美。这点在他年岁渐长后,越发明显了起来。
一看到张衍,祝保才就觉得身上这股热意不由一扫而空,凉风习习。
祝保才惊讶:……张衍,你要出门?”
张衍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祝保才,“嗯,去买菜。”
祝保才左右无事,与他并肩而行,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几个人妇人正坐在阴凉处择菜。
曹氏本来在剥豆子,看到他俩走过来,愣了一下,匆匆忙忙端起篮子,掩面走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这张家的竟然有如此才学,就生的儿子,实在是可惜了。”
如今杏子街这些人提到张幼双,言语里都忍不住多带上了几分对读书人的恭敬之色。
越恭敬就越可惜张衍。
祝保才的脊背不自觉绷紧了,心里猛地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去看张衍的反应,却看到张衍神色平静,显然是习以为常。
祝保才叹了口气,有点儿忿忿的:“张衍,你就没想过要去九皋书院?”
“你要是参加了那天的考试,这魁首定然是你的!”他说得笃定。
九皋书院。张衍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如实答道:“我尚未想好。”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在巷口分别了。
张衍的确并未想好。
在哪儿学不是学,他并不是特别强求学习的地点。
走到一半,忽地看到一处绿荫下有一张石桌。附近聚了不少人,多是带着头巾的读书人,也有附近的住户,一边看着石桌一边交头接耳。
“黑子有这一着,就能在中部大规模围地了。”
“这白子还有活路吗?”
石桌前,正有两人对弈。
一人是个身量修长,高鼻薄唇,窄下巴的男人。
他眼眸低垂,眉梢微蹙,一袭黑色的绢纱直身,乌发拢在脑后,明明日头炎炎,浑身却如同苍松覆雪,浑身上下散发着股极清极寂的气息。
那黝黑的眼珠不经意间一垂的风情,仿佛攒剑的高山雪峰,投向人间的一瞥。
只这一瞥,便如红炉点雪般,顷刻间,那股寒意便化了,消逝于无形。
这是一种仿佛被风霜,被风雪,遗存下来的唯有清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