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自觉羞愧,明道斋这些高傲的少年们,终于爆发了!!!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明道斋的小天才们爆发的同时,变态了,一声不吭,自发地、顽强地跑了一圈又一圈,跑啊跑啊,跑啊跑啊,一直到这堂课结束。
下了课,一个个双腿直打哆嗦,咬牙切齿,臊红了一张脸,往斋堂里蹭。
碰上不明真相围观的其他斋的学生,尤其是来自死对头敬义斋的嘲笑,还能梗着脖子,顽强地反驳。
“你们懂什么?!”
“这叫体育!”
“少年该是健壮的!”
这样的顽强终于在“爬”回明道斋后迅速漏气。
张衍看了眼宛若死狗般躺了一地的同窗们,又看了眼属于李郸他们几个空落落的位子。
没有休息,转身走出了明道斋。
起先是去了书院里的药堂内抓了一副药,紧跟着便转道去了学生们住的号舍里。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叩开了面前这一扇门。
“谁?”李郸披衣打开了门,待看清面前来人之后,登时浑身一紧,面露错愕与警惕之意!
“张、衍。”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漏出来的。
面对张幼双的儿子,李郸自然不可能给什么好脸色。
面前的少年沉静温润,只是静静地站在这儿,白衣如雪,眉毛极黑,唇瓣极薄,琉璃眼珠如雪般摄入心魂,已然有了这高彻秀美的风姿。
一向如雪般寂清悠远的少年,此刻却掀起唇角,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师兄,我来看你。”
提了提手上的药包,踌躇了一瞬说:“能请我入内吗?”
李郸脸色警惕与怀疑之色更浓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张衍便静静地、坦然地任由他打量。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怕他么?
“进来吧。”李郸冷冷地说。
张衍抬脚跟上,刚迈进斋舍,忽闻李郸不客气地说:“说罢,你来做什么?”
将手上的药包放在桌上,张衍这才转身,嗓音润泽有礼,有几分迟疑几分踟躇:“听闻师兄病了,前来探病。”
如果不是张衍的神情平静,行为举止不卑不亢,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李郸听了这话,几乎以为他来羞辱他了!
果然是替他娘来当说客的。
李郸心里冷笑一声,不耐烦道:“如果你是来替你娘当说客的,那还是请你快些打道回府吧。”
“我的想法不会因为你这三言两语而动摇。”
张衍抬起那双琉璃眼,摇摇头说:“其实我这次前来,是遵了家母的嘱咐,家母听闻师兄病了,特地叫我过来探望。”
李郸不屑道:“少替你娘假惺惺了。”
张衍平静地解释说:“家母怕她亲自过来,又惹师兄不快。”
“来探望是家母的意思,而我这次过来,另有用意。”
李郸皱起了眉。
张衍是正对着李郸,背对着书桌的,清瘦的腰身抵着桌角,袖口底下的手指微微曲起,不动声色地抚过了身后桌案的纹路。
微凉的纹路更有利于他整理思绪。
少年顿了顿,神情自若地继续说:“我娘是俞先生和陶山长请来的。”
“师兄也该知晓,俞先生与知县交好,而这童子试第一关便由知县亲自主持。”
李郸心中冒出起了点儿隐约的预感,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衍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想说,举业非但只考人才学,主试官同样重人品性,这与朝廷抡才选官是一样的道理。”
“师兄此举若传出去,”张衍顿了顿,脖颈喉结滚动了两下,袖中的手又轻轻拂过了桌面,似是在给自己鼓气,“旁人只怕要闲话师兄不尊师重道的。”
李郸睁大了眼,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张衍这话是什么意思。
顿时气结:“你!!”
张衍却好似什么都没说,又好似只是过来好心提醒一句,坦然自若地微微颔首,拱手道:“衍想对师兄说的话都已说完,还望师兄多加考虑,好自为之。”
说罢,以一个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的动作,缓步退出了号舍,并顺手关上了门。
关上门口,张衍却没急着走,而是静静地在门前站了片刻,吐出一口气。
他想的其实颇为简单,娘的身份特殊,在书院少不得要被人看轻,他为人子不得不做点儿什么进行保护。
借俞先生的势敲打李郸是一,他借娘的名义去给他送药,到时候再对舆论稍加引导是其二。
正要离开,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只因为面前不知何时已然出现的人影!
那一瞬间,张衍几乎惊得手忙脚乱,像只弓起脊背,险些一跃而起的白猫。
如果说方才的张衍更像是少年试着作大人官场上那般你来我往,运筹帷幄的模样的话。
面前的俞峻,不言不语间,神色冷淡,风姿却更为高彻隽永,这不动声色的气势足将少年压矮了生生好几个头不止。
一大一小,静默地注视着。
空气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这简直好比一只清瘦的、身姿秀美的黑猫,蹲坐在前,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紧张得几乎炸毛,豆大的冷汗几乎都快从鼻尖儿冒了出来,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