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夏、冬两季的时间长,春、秋的时间短,大概在九月中旬至十月初的时候,随着第一场雪到来,一直要持续到来年三月中下旬,才到化雪时节,四月份进入春天。
四月,正是举行篝火节的时候。
景平安刚成年,还没到找配偶的时候,继续埋头张罗各项事情。
赤岩辰来请假,要出去十天。
景平安颇有些诧异,“请假?”需要请假吗?赤岩辰的工作每天有固定项目:记录天气。只在这附近打转,到哪里记录都是一样的,旁的计算、总结、归纳、整理成册之类的事情,灵活性很强,别说拖上三五天,三五个月不做,到年底赶一赶也是一样的。赤岩辰的工作,重要,但并不忙。
赤岩辰把呱拉进来,说:“这十天让呱替我。”
呱痛快答应,说:“辰姐姐你放心吧,我保证一次记录都不露,你明年生个大胖娃娃。”
辰开心地咧嘴一笑,又看向安。
景平安恍然大悟,再抬起头看向辰,赫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当初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为大姑娘了。辰比自己要大上两三岁,如今得有十七,快十八了。按照野人的生理发育,也确实到要寻找配偶的时候。她说道:“去吧。记得挑人长得好看,人品好看,身体强壮的。”
辰说:“我去篝火晚会找比武拿第一脸最好看的。”她都想好了。
景平安莞尔,痛快地给辰放了假。
……
忙碌了一年,各核心部门终于组建完成,教材也堆积了一大堆。
百族国王宫的主体建筑已经完成,围墙、花园、宴会厅等地方还在建。
再小的国家也是国家,景平安对百族国的未来还是很有信心的,因此,王宫建得简单但并不寒酸。
毕竟地多,壕!占地面积划得大,为了显得雄伟有气势,再加上排水、防御上考虑,挑的是附近的一个小山包。
整片下游都是个大平原,没有高山,但那种几十米高的山包、一二百米的小山丘还是有一些的。她挑的是一处高约百米,面积够建一个小公园的小山。
山不高,但四周都是平地,也算是能居高临下,俯瞰前方的百族镇。
王宫距离百族镇有几里路远,目前看起来略偏,但随着生产力稳定,又没有战争消耗人口,安稳的环境带来的怀孕间隔期缩短,人口快速增长,城镇的规模也会不断变大。王宫作为政治中心,自然而然地就会将各路人才都汇聚过来,发展成最为繁华的经济中心。这几里路远的距离,在发展中,根本不够看。
生产力落后,哪怕各族人建造王宫投入空前的积极性,自发的捐献财物出人出力,工程建造进度仍旧快不起来。要么选择快速完工的豆腐渣工程,要么分区域按工期慢慢建。
豆腐渣工程浪费大、危害大,用在建王宫上,那就不止是生产力浪费,更会影响到国家的威信。王宫都塌了,人们的信仰说不定也会跟着塌。因此,工期慢可以,造成豆腐渣工程必然要掉脑袋,甚至引起动乱。
景平安选择分期建造,台阶、房屋地基都是用石头造的。
目前建成的就是上山的台阶,修得还挺宽,这样使得王宫显得雄伟气派。
台阶的尽头,则是一座四合院。
院子前面是一块大空地,作为广场,正前方是主殿建筑,举行重大会议、节庆的地方。地基、台基都是用条石筑成,非常坚固,房梁、柱子是实木的,担心虫蛀,全都是选的深潭里泡了两年的木头。
当初景平安为了开拓下游领地,让赤岩族人砍了很多木头放下来,用不完的全泡在深潭里,很多让游鱼族人拿去建成连排木伐修成了放货的码头。如今码头上的木头都换了一批,换下来的运来建王宫了。
墙壁是木板的,窗户没有任何雕花纹路,大敞开的窗,再加一块窗板,风大雪大的时候放下来能挡风。木板有缝隙,透风,因此是两层木板,中间夹有泥土。因为建得高,哪怕是草棚顶,在大柱子、粗房梁的衬托下也显得极为气派。房梁和柱子拼接处用的是榫卯结构。
刚建成的主殿是四四方方一间空荡荡的大房间,简朴得有些灰仆仆的。
随着屏风、坐椅等入场,再加上毛皮、骨饰羽毛等点缀,装扮得颇具民俗风的繁华。
大殿正中间是王座,它的左右两侧各有五个长老席位。中间是一块用鹿皮拼接成的大地毯,地毯左右两侧也是参会人员的席位。有椅子、桌子,能够放些资料文件茶水之类的,偶尔还可以开个宴会,也不用再另行搬桌椅布置了。
与王座相对的,则是大门和院子。大门选的是中国古建筑的十六开大门,如果全部打开的话,正前方一片通透,采光、通风都好,还显得面积大。如果有特殊情况,人群聚集来旁观会议的话,大门全开后,院子里也能站很多人的。
在主殿的后面,则是一个四合院,国王日常办公场所,有两间小会议室、接待室等一系列配套。
至于长老们办公的院子、王宫里的居住的地方、厨房,目前都还处在待建中。临时厨房倒是有,窝棚式样的,跟普通人家的没两样。
看着生产力发展起来了,好像家家户户都富裕了,但一抽调人手建王宫,便一下子又显得贫穷了。
隋炀帝修建大运河,功在千秋,利在后世,但急功近利耗尽当时的百姓人力物力,致使民不聊生,最后搭上了国运,还是挺能让人警醒的。景平安的打算便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慢慢建,不着急,先把硬性需求完工,其余的逐步建造。这样的话,让很多人也能有个长期的工作,在建造中还能不断琢磨研究些建造工具,提升生产力。
王宫主体建好,还没等景平安召集长老们,一个个便迫不及待地来问她,什么时候立国。
景平安将六月定为国王选举月,七月定为新旧国王交替的月份。员工辞职都得有个交接期,国王的交接更繁琐,留了一个月。八月一号,为新国王正式上任的日子。
景平安在十六岁这一年,正式成为百族国第一任国王。
这一天,举国欢庆,王宫台阶下的广场,主殿前的广场都聚满了人。
刚成立的王宫,连围墙都没建好,卫兵也不够多,各族的人都汇聚了过来,野人的规矩也是相当的野,根本没有王宫不能随便近的想法,满山遍野地蹿,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他们除了国王、长老和各族首领们汇聚的主殿不敢去之外,连搭建在角落里的厕所都有人挤着去参观。
景平安想象中庄严盛大的国家庆典,硬生生地让各族野人们过成了节假日人们蜂拥逛公园的景象。好在,主殿的仪式是经过提前彩排训练的,举办得很正式隆重,透着国家该有的威仪和庄严。
主殿四周有重重卫兵把守,就连房顶上、周围的树上都安排有弓箭手。哪个野人想蹿过来扭屁股跳舞,不等钻进来,就得让弓箭手给射趴下。
景平安住进了王宫。
步带着雨参加过庆典后,把户籍迁到了百族镇。
她出自山崖族,但跟族人不太合得来,对族人也没有什么眷恋,也不喜欢往他们那里凑。如今雨一天天大了,除了去学课便是到处跑,蹦跶得很。周围的猛兽都让人清理光了,天上的猛禽飞过来便会遭到射杀,也不常来这边狩猎了,娃在外面疯跑着玩,还算安全。
她有安和雨,足够了,不愿再生第三个娃,看到别人都给孩子留下养殖场、牧场、家禽牲畜,自己也想给孩子留下些什么,便去到远离镇子的地方,占下没有人放牧养殖的地方划进自己的地盘。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建篱笆墙圈地,而是杀死猎物后,把脑袋挂在树上。这样别人看到动物脑袋就知道进入到她的地盘。河里有鱼,山上有羊鹿狐狸野猪熊等各种各样的猎物,靠打猎都能养活她。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建一住自己住的屋子。
住得偏僻,担心有野兽来袭,步在建造住宅上花了很大的心思。
她住的地方,离王宫有大半天的路程。
景平安忙碌之余,经常带着护卫队过去帮忙,在征得步的同意后,招了些人,在步的旁边修建了她的住处。她的住处是自己设计的,树上有树屋,绕着树的主干建了螺旋形状的楼梯,树下还有几间木头篱笆墙围起来的小院,院墙上种满了开花的藤蔓植物,院子里还搭了花架。地上容易长杂草,又去河边捡来鹅卵石铺地。
她偶尔忙累了,便回来度度假,放松一下。
原始森林之中,有着远离喧嚣的宁静,周围没有猛兽出没,安全有了保障,倒是有些沐浴在大自然风光中的悠然。
生产力发展受生产原材料的限制,已经过了飞速发展期,进入到平稳期,以目前的人口、生产力水准等综合因素来讲,很难再像之前那样跨跃性发展。
景平安上任之后的方向便是两大重点,一,文化教育,除了必要的生存技能、生产力培训,便是思想上的,以推祟母亲地位,鼓励大家勇于探索闯荡,开辟新的天地领域,发现新事物为主。二,各族群大融合,以通商贸易为基础,以产业链为纽带,加深紧密结合。
例如,如果赤岩族、山崖族灭族,那么,冶炼技术断层,游鱼族直接断了铁器。同样,游鱼族如果出事,水路交通立即断了。那些栖息在深水区的猛兽,并不是野人目前能对付得了的。要维持水路畅通,还得游鱼族来。至于鲁鲁族,人家的力气大,一个人干活顶好几个。采石头、伐木、搬运,他们是重要劳力。要是没了鲁鲁族,王宫建造都得再往后延几年。野人、游鱼族觉得又苦又累的活,在鲁鲁族那里,蛮力,我们擅长。让他们去干缝衣服、做家具的细致活,那才叫要命。
景平安便按照这个方向,尽可能多地开拓产业,让大家把生活水准、物质水准都提升上去。
安稳又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个季节过去了,一年过去了。
一年,一年,又一年,随着日子变得安稳惬意,也越来越适应现在的日子,上辈子的过去,也变得很遥远,埋在记忆深处,只剩下许多模糊的身影。
曾经的小娃娃如今长得比步还略高一些,武艺水准比布略胜一筹。
山崖雨长成一个小少年,比猴还皮,上学放学都背着弓箭,不到天黑不见影,每天都能扛猎物回来,什么兔子、野鸡根本看不上,狐狸、狼、熊才是他的追求。
原始森林里的野人教育,尚武,景平安和步都随他去。不会打猎的男野人,连配偶都找不着。不会打猎的女野人,连娃都保护不了。
在营养充足的情况下,男野人的身材比女野人略微高大一些,体力也稍微强壮些,但无论是打猎还是打架都不讲究赤手空拳,谁空着拳头上场谁傻。鲁鲁族那么大的力气都要戴有尖刺的拳套和布满利齿的护腕,野人打架至少也得有把短刀,弓箭更是标配。
男女野人的体格差距,在弓箭武器的加持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哪怕是最厉害的猛兽,遇到神箭手被一眼射进眼眶里,也得认栽。
弓箭是学校教育最重要的课程,到毕业时,每个人都会制作弓箭,箭法精准到能在百步开外射中奔疾中的兔子。这对箭法的准头,对风速、风向、预判的把控都非常重要。箭法准了,才能提高在野外的生存能力,对屑小之辈才有足够的震慑力。至于会不会有人心怀不轨下黑手放冷箭,难免的,但放完冷箭,等待的将是法律审判。
一转眼,又一年冰雪融化的时节到了。
景平安忙碌这么久,总算是把各项都推行得差不多,稍微有了些闲。
可从天气回暖开始,便成天处在难以静下心来的烦躁状态,皮肤有着一种干燥感,像有火燎,泡澡、游泳都缓解不了的燥动,心跳比往日快了许多,坐立难安,躁动不已。
她隐约有着一种猜测。毕竟,开完春,自己该有二十岁了。野人进入寻找配偶期后,生理反应非常大,她自己没有经历过,也是见过的。
雪化完了,枝头出现了新绿。
景平安开始有一种大姨妈快到来的感觉,但又不一样。大姨妈到来是肚子疼,她上辈子身体有点差,每到生经期,痛得恨不得去做切除手术,得靠吃镇痛药撑过去。野人平时不来大姨妈的,但到了生理期更要命。从小腹到不可言说的普位都胀胀的感受,包括胸,还会分泌一种淡淡的透明粘液,她以前经常在别人身上闻到的寻找配偶的味道,就是这么传来的。洗澡没用的,洗再多的冷水澡都没有用,大量消耗体力累得要死也没有用,该难受依然难受,没有任何缓解。
她每天又烦又躁,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
步看安这样子,提醒她,“你该找配偶了。”
景平安不想理步。找谁啊!谈恋爱是容易的事吗?这还涉及到生娃的事。哪怕野人世界生娃只是两个人的事,跟家庭无关,看对眼没有亲近血缘就能生,可……她找谁生呀。她,两辈子的成年人芯子,按照心理年龄来讲,找年龄大的男野人不是可能的!那么多小鲜肉不找,凭什么自己二十岁大好年龄,要去找一个大岁数的!年轻的,有,不少呢。游鱼族不考虑,一个个身上油腻腻的。抛开山崖族和赤岩族的男野人,就只剩下旱灾中由亚领来的那些难民,和下游围剿男野人时救出来的那些娃,当时稍大些的,如今也都成年了。男野人寻找配偶的年龄早,从十五岁起就可以了。她把十八岁以下的剔除掉,可选余地还是有的。可是……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她收编的难民。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她见过他们光屁股落难的样子,他们上的学校、念书的教材、上课的课程,哪一样不是她提供的?她得从这么一窝刚长成的嫩苗中挑一个在那什么……心理压力大啊!
不找吧,生理压力更折磨人。
至于翻山越岭去找其他外族人,首先清洁卫生就得把她劝退。
转眼又到了举办篝火节的时候。如今的篝火节,赤岩镇、百族镇、山崖镇、游鱼族王城都有。
景平安作为一国国王,经常出入各种场合、接见各个族群的人,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办法遮掩。
大家都知道安要找配偶了,纷纷聚到百族镇,各族跟她年龄差不多的男野人都积极准备起来。
徵特意找到安,告诉她,她跟赤岩族的血缘挺远了,可以考虑找赤岩族的男野人,问安喜欢哪样的,她先准备上。
雁也跟各族通了个气,让这些适龄的小伙子都准备起来。
如今的男野人很爱卫生的,一个比一个臭美,特别是刚成年的小伙子,骚气得很。头上没几根羽毛,衣服不够漂亮,腰上没几件饰物都舍不得出门。穿的兽皮衣服,放在柜子里的时候都是放过驱除虱子、跳蚤的药膏的。从七岁进入学院,到十二岁毕业,五年时间,被子叠不好都得被罚出去跑圈、扛木头起蹲,一些陋习早改了。那些年龄大才进学院念书的,往后顺延,读满五年才毕的业,也都是样样合格的。
安喜欢漂亮的衣服,风气自上而下地形成了。
她是什么喜好,大家都不用猜,看看她这些年一项项推广实施的那些,再看看她的日常作风,一清二楚。
喜欢勤快爱干净长得漂亮的!
景平安不喜欢相亲,也不愿在相亲大军里找对象,可篝火节这么重大的节日,她得参加。总不能,她给一堆人安排了篝火节相亲,到自己需要找配偶的时候,不来了,不像话。
篝火节的时候,刚开春,天气还是有点凉。
景平安穿着狐裘佩戴上骨饰鸟羽等装饰品,打扮得挺隆重的,去往百族镇。
她跟以往一样,没往人堆里去,坐在看台上。作为一国国王,无论走到哪,都是地位最高的,因此,也是她最先发言,讲几句庆贺祝福语,走走过场,之后才是举报人百族镇镇长雁讲话,然后正式开始。
景平安坐在台子上,便发现今年的男野人比起往年多了几分精气神,年轻小伙子多了很多,一个个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活力十足。他们身上有着常年运动的健康气色,个个身姿矫健,有强壮勇武型的,有潇洒敏捷型的,有阳光灿烂型的,比试中挥汉如雨,隔着老远,她都能闻到味儿。
她突间便明白了,为什么原始森林里,那么密的林子男女野人都能找到彼此了。女野人到了这个时期,对男野人的味道也很敏感。
景平安抚额。好煎熬。
如果是往年,她略坐一会儿,等到第一场比试结束,便可以走了。今年也是可以走的,可……好看的小伙子还是很多的。自己才二十岁,找同样二十岁左右,也算般配吧?挑一个好看的,顺眼的,交往几天,明年就有一个自己的娃……
娃!
景平安的头皮都麻了。
两辈子,也没有做好当妈的心理准备。
可她想起步养她,养雨,也没有影响到浪的步伐,周围的女性也没有因为娃而耽误事业,倒是会给人一种后继有人的安稳感。就像游鱼族女王,只有一个游宝宝还不够,肚子里又怀上了。
她更纠结的是,有娃,就有了更深的牵挂。可没娃便没有吗?有的。上辈子,她连男朋友都没有一个,可父母、二宝,一直是她放不下的挂念。这辈子,步、呱、辰、雨都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牵挂。呱和辰,更是她看着出生,一点点长大的。
娃,是生命的延续,是传承,也是亲情血缘的羁绊,是家人,是家庭增加新的成员。
景平安心想,总不能活了两辈子,到老的时候,跟别人说,我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没有牵过异性的手。她又不是没条件找不着好对象!
她走下看台,留下护卫,去到休息室把身上繁琐复杂的衣饰都脱了,算上市面上常见的服饰,打扮得尽量低调,没往人群里去,而是爬到树上,准备先观察一下。
她爬上树,便见树上已经有人了。
不过,篝火节的时候,树上的人不比树下少多少。好多想找配偶的都会选择到树上蹲着,一来居高临下可以看到篝火节的比赛情形,二来,树丛有树叶、树枝遮挡,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再就是野人的天性,更喜欢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