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累死啦!”
她把木剑往旁边一丢,整个人都瘫倒在了草地上,已经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了。
直到祖母用温暖的手拉着她从草地上起来,她才总算是重新打起了精神。
祖母为她抹去了脸上的尘土,柔声说:“不过,还要继续加油啊,是不是?”
“嗯!”绮罗用力点点头,“我会更加努力的——虽然我的目标是成为伟大的魔术师,而不是伟大的剑士!”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她特地补充的这句话后,祖母笑了起来。
“小笨蛋。我不是想要让你成为剑士,才给予了你这样的挑战的。”
小绮罗茫然地眨了眨眼,完全没有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想问问一直待在旁边的可鲁贝洛斯,却发现它居然一整个下午都在睡大觉。
这句话的深意,也许现在的绮罗已经想明白了。可她此刻无暇去在意这件事。
她不适地皱起眉头,轻轻用掌根敲了敲额角。
过去的记忆,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在眼前展开了,出现的方式简直就像是失忆的人回忆起过去那样,可绮罗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段往事,反倒是突如其来的回想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还好,这段记忆只用了短短的几秒就彻底播完了,否则她一定会因为久久地站在原地而被可鲁贝洛斯以为是在发呆吧。
她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不再多想了,只果断地说:“总之!就是半径十米!只要能够碰触到这团魔力的中心,我就能够平息它了!”
这是绮罗在上一次的“魔法少女事件”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她想应该能够继续沿用吧。
“但你要怎么走到那边?它的攻击实在是太紧凑了,你真的没问题吗?”
可鲁贝洛斯担忧地问着,这也确实是个问题没错。其实绮罗自己也在担心着这件事,但她还是咧嘴笑了笑,一如既往地轻拍了一下可鲁贝洛斯的后背,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啦。我现在可是有一大堆‘装备’在身边的哟!小可你就暂且先待在这里当我的后援吧。我肯定没问题的!”
她说着,还对可鲁贝洛斯比了一个“ok”的手势,虽然没能完全让它放心,但多少还是稍微安心了一点。
小心翼翼地避开半径十米的范围,可鲁贝洛斯带着绮罗来到岸边的草坪上。这里范围远比桥面更大,也比桥宽阔,更易于躲避。
深呼一口气,绮罗把手伸进了天鹅绒上衣的口袋里,道符和几张很实用的魔卡都放在这里,很轻松地就可以拿到。
确认了它们都在,大抵能稍许安心些了。绮罗忍不住又重复了一次深呼吸的动作,握紧手中的桃木剑,迈出了那一步。
空气似乎也瞬间停滞了,扭曲的风与扭曲的空间。短短十米的距离,如果全力奔跑,只需要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可实际上,她与它之间的距离,是难以估算的长度。
密集的剑气或竖直或是笔直的横线,交织在一起,就像是细细密密的网,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钻过的空隙,只能躲开,但剑气很快就会追上她躲避的脚步,锲而不舍地阻止她的靠近。前进之路变得曲折而漫长,无论再怎么尝试靠近,也还是进展缓慢。她依然身处在圆的外圈。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剑气只会从一个方向过来,而不是很夸张地同时出现。否则此刻绮罗应该已经变成了无数片吧。
越往中心靠近,就越难躲开攻击,她终将陷入无处可逃的困境。
单纯的魔力,真的能够幻化出这样具体且可怕的力量吗?不知为何,绮罗竟忍不住在想这些事。
她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道符。
“雷帝招来,急急如律令!”
画在道符上的八卦阵亮起微光,与此同时,数道天雷自虚空中落下,银蓝色的闪电穿透了魔力的中心,而后才是雷电的轰鸣声。
遇事不决雷帝招来,这是绮罗以前一直坚信的信条。
可这一次,雷帝招来似乎并不是最适合的选择。除了雷电以外,完全无事发生。攻击完全没有停下,依然密集得可怕,但幸而没有在雷帝招来的刺激之下变成更具进攻性。
这大概是唯一能够庆幸的了。
绮罗再次尝试了冰华召来。
这团魔力呈现出的形态太像水汽了,她想也许可以用控制寒冰的冰华将其冰冻起来,然而依然没用,它的攻击甚至没有停顿,它的魔力似乎也不会彻底耗尽,反倒是绮罗已经感觉到疲惫了。
使用道符也是会消耗魔力的,尽管不是什么庞大的魔力量,但对于现在的绮罗来说,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损耗,也会带来不可逆的损耗。再加上持续不断的躲避带来的体力消耗,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在变慢了。
一记剑气直朝她而来,疾速划破空气,迅速向她迫近,根本来不及躲避。
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将魔力凝聚成透明的盾。
下一刻,碰撞的巨响声震痛了她耳朵,她缩了缩身子。
无论是剑气还是她的盾,明明都是无形之物,竟会产生如此巨大的撞击力,真不知道该觉得疑惑还是应当感叹一下着惊人的威力了。
但主动用魔力作为盾阻挡剑气,这一步走得实在是有点失败——盾对魔力的消耗量太大了。
可盾已经展开,贸贸然收回反而更加危险,她只能在盾的保护下继续向前。剑气一下紧接着一下地击打在盾上,震得她的指尖都传来了缺血般的麻痹感。
造成这一切的魔力已然近在眼前,只要伸手便能触及。如此简单的动作,绮罗却无法做到。
盾阻挡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于是这便成为了过分现实的两难抉择。如果想要安然无恙,那就要踩着岌岌可危的“魔力耗尽”这块浮木,继续维持盾的存在;如果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就必须将盾解除,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攻击之下,如此这般才能伸手探向魔力的中心。
不管怎么想,这两个选项都很糟糕,区别只不过在于其中一个更为果断,而另一个是拖延得分外漫长的失败罢了。
当然了,她也可以选择放弃,立刻跑出十米圆之外。这完全是可行的选择,这种事她也不是没有做过。可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她的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出了一种执拗的固执心情。如果就这么退缩,简直就像是在大张旗鼓地诉说着自己的败北。
再说了,就算退缩了,过会儿也一定还要再走到这一步,再次面对两难的抉择。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速战速决呢。
以上的繁琐思索,总计耗时0.5秒。
看准了剑气的攻击间隙,绮罗解除了盾。
失去了这层屏障,刹那间仿佛连风也变得凛冽了。她伸出手。
只要比剑气的速度更快,她就一定能碰触到它了吧。
可似乎,还是晚了一些。
剑气在她的手背斜斜割下一条长长的白色痕迹,绮罗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切实地碰触到了她的手背。
而后,才渗出了鲜血。这道剑气斜斜地从耳旁掠过,没有再制造出更深的伤口,可撕裂空气的响声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感到僵硬。
她看到了更多更多的剑气。
她又想到了被切成无数片的可能性。
可能性在脑海中疯狂发酵的同时,绮罗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其中似乎还掺杂着难以形容的清脆碰撞声,像是金属之类的材质才能发出的响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环住了她的肩膀,一股力量拽着她向外侧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绮罗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几乎是被拖拽着前行。她试着看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她的后脑勺正抵着某个坚硬的东西,很难抬头或是回头。垂眸能够看到的,是衬衫的衣袖,可这只环绕在她肩头的臂膀却分外坚硬,硌痛了绮罗的锁骨和肩头。
难道这是瘦骨嶙峋到了极点的手臂,所以才感觉不到任何柔软的肉感吗?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条手臂应该纤细无力才是,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绮罗无法想到任何合适的猜测。
在颇受局限的视线范围中,她还注意到了一缕随风扬起金色的发丝,看起来略有几分粗糙,发梢也层次不齐。
同样的金色——与来到清水庭园时,在空中看到的那头金发一样,是浅浅的颜色。
这个人,似乎也是在夜晚兀自来到了这里的“入侵者”。
所以,她现在是被搭救了吗?还是即将陷入更棘手的危机之中呢?
绮罗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不管怎么说,哪怕她真的要面临更危险的情况,但至少她也能够逃离那些可怕的剑气了。哪怕只是出于这一点,也能让她感到片刻的轻松。
可就算是安心了一点,她还是忍不住看向十米远的中心,担忧着是否还会再被剑气追上。
而这一眼,她看到的是数道银色的弧形的光,盘绕在椭圆形雾气的四周,短暂地出现,又短暂地现实。有几道弧光一度穿透了它,但却没能产生任何切实的影响。绮罗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看着它,她想到了刀或者是剑之类的冷兵器在挥动时留下的残影。
当弧光彻底消失之时,拉拽着绮罗的这股力量也消失了,她被带到了十米圈之外。那人停下了脚步,松开坚硬而冰冷的手臂,绮罗终于能够好好喘息了。
她疲惫地坐在草地上,手掌轻轻拂过被硌痛的锁骨,抬起眼眸,看着那个将自己带到了这里的人。
从背影看,这是一位高挑的女性。绮罗原本还有几分紧张,生怕对方意图不轨,但看到这人原来是女性,瞬间就不觉得担心或是担心了。
这种心态简直就是错误范本,毕竟对方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陌生的女人背对绮罗站着,宽松的衬衫也掩盖不住她纤细的身躯,瘦弱得仿佛风都能将她折断,可她拽着自己离开十米圆的时候,这幅身躯显然爆发出了意外强大的力量。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佝偻,浅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但她显然并不怎么在意。她正注视着自己的左手手掌,尝试用右手按住不停颤抖着的左手五指。这个动作让绮罗也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她的左手。
一眼看去,这只手竟是银灰色的,与苍白的右手触碰在一起,显得更加突兀。
“她戴了手套。”——这是绮罗心中跳出的想法。
随后,绮罗才终于注意到,那是金属制的义肢。
忽然吹来的风拂动着她宽松的衣物,宽松的长裤贴在腿上,呈现出生硬的线条。也许是感觉到了绮罗落在自己左手上的目光,她拖着僵硬的右腿,慢慢转身,灰色的眼眸低垂。
这条腿,同样也是义肢。
分明该居高临下的注视,但她的视线并没有给绮罗带来任何的压迫感或是紧张感,可绮罗还是忍不住揪紧了心脏。
并非是恐惧于陌生女人藏在衣物下的义肢,而是惊讶于她的双眼是如此黯淡,空洞得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感情。
从她的眼眸中,绮罗甚至无法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的手……”
她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唇,虚弱的话语散在空气中,而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绮罗才想起来手背上的伤口,痛感也直到这时候才磨磨蹭蹭地到来。
急救包被放在了车上,绮罗身边也没有什么能够用来包扎的东西,幸好这道伤本身并不是开放性伤口,创面也不大。用衣袖简单地拭去大部分的血迹,剩下的工作可以留到之后再完成。
匆匆忙忙站起身,绮罗分外认真地对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把我救了出来。真的非常感谢。”
她没有给出什么反应,只是注视着草坪上的那团魔力——在她的眼中,那应当是一团深色的雾——神情纠结。
“那不是咒灵吧……到底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在小声嘀咕。
“混蛋五条,又让我来处理这种烦人的事情。”
绮罗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这话中的关键字。
“原来您是咒术师吗?”
咒术师和魔术师,名字听起来差不多,也都拥有“超自然”的属性,但其实根本没有交集。
咒术师的力量,本质上来自于每一个普通人;而对于魔术师,独特的力量依赖于个人的天赋。
绮罗并不认识任何一个咒术师,只是知道这个职业的存在而已。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能够见到咒术师,这可实在是太奇妙了。
但这句询问似乎让陌生人茫然了一下。她眨了眨眼,别过头,避开绮罗的视线,沉默了几秒之后,才迟疑地说:
“现在……应该勉强还能算是个咒术师……吧。”
充满了不确信的回答。
“这样啊——”
绮罗了然般点了点头,又对她鞠了一躬,再一次认真地道了谢。
“真的太感谢您了。那个……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她瞄了绮罗一眼,但仅仅只是一眼而已,便飞快地收回了视线,空洞的双眼微微眯起。
像是在沉思一般。片刻之后,她温吞地说:
“八重是之,这是我的名字……无所谓了。你叫我八重就好。”
“哦……好的好的。谢谢您,八重小姐。”
八重是之不太自然地拧了拧脖子,小声说:“也不用叫我小姐……”
“您说什么?”绮罗凑近了一点。
“没什么。”
她往旁边迈了一步,依然是低着头。
“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咒术师,但却出现在了这种地方……啊,难道你是魔法少女吗?”
作者有话要说:中也扒不掉的马甲,之之一章就看穿了(笑)
and八重是之是我的另一本咒回同人《绝望之兽》的女主,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呀!
不管怎样,能写到之之登场我就超开心!
2("退休魔法少女只想当一个称职的中原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