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世上存在着某种能够度量出羞耻感的仪器,那大概也测不出绮罗此刻心中的羞耻感——因为已经强烈到快要爆炸了。
绮罗一声不吭地低下头,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是的没错,绮罗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倘若说得更确切一些,那应该是,在这大约持续了二十四小时左右的猝不及防的“少女时期”之中,从头到尾她都知道自己做了点什么。但这些举动并不是经由她的意识所展现出来的举动,只不过她对于变小了的自己所做出的一切举动全都心知肚明,并且在做出那些愚蠢事情的当下,她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不好意思了。
这种感觉并不像是意识困在了身躯里故而无法自由行动,当然也和电影中所表现的大喊大叫恨不得自我意识快些觉醒的夸张场景有所不同,总之就是非常的难以形容。如果硬要绮罗解释一下的话,她大概会说,变小了的二十四小时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沉浸式电影吧。
沉浸归沉浸,现在的她可是已经抽身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一贯的自尊心瞬间吹散了先前那旁观者的悠闲心情。对于此刻的绮罗来说,那些停留在脑海中的调皮举动和无理取闹的话语,完全等同于是自己做出来的。
现在岂止是中也,就连从小拉扯着自己长大的可鲁贝洛斯,她都觉得没脸面对了。但就这么逃跑又未免显得太过古怪,更何况一人一兽都正以一种“太棒了一切终于平息了”的疲惫目光亲切地注释着她,弥漫在空气中的这种大战过后的和平感实在是太过强烈,让无言以对且无颜以对的她更没有溜之大吉的勇气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在错误的日子被朋友们欢呼庆祝生日快乐的“寿星”,除了扯出一丝苦笑之外,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了。
“能顺利变回来真的太好了。真是的——你不知道你这次有多麻烦!”
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太对劲的可鲁贝洛斯抬起爪子拍了拍她的头,疲惫得把全部体重都压在了绮罗的身上,简直就像是无声的报复,压得绮罗差点喘不过气。
“快起来快起来!”她拍拍可鲁贝洛斯的后背,试图把它赶跑,“我还没完全恢复呢,建议你找其他更可靠的人做你的垫子。比如……比如他!”
绮罗毫不犹豫地一指中也,想也不想就把这个光荣的工作交给了他。可惜可鲁贝洛斯并不怎么瞧得上这位软垫先生,满不在意地抖抖耳朵躺下了。也许它觉得屋顶比中原中也更加舒服吧。
看来它与中也之间的同盟情谊,是危机一旦解除就会随之消失无踪的易碎品呀。
至此,绮罗的“话题转移”计划正式宣告失败。且因为可鲁贝洛斯困倦退场,让她不得不与中也面对面了。
他一言不发,也已经敛起了嘴角的笑意,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绮罗确信,现在一定是她心中尴尬与羞耻感的巅峰了。她不由得手抖,指尖传来涩涩的酥麻感,仿佛缺血一般,她想她现在的表情绝对非常难看,大概会是惨败而僵硬的面孔。
明明她根本不会对中也感到任何恐惧的,但她此刻给出的表现,却好像是她在害怕着什么似的。
也许她的确是在害怕。
真正的她、最没用的她、满口谎言的她、不堪入目的她,全都在过去的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事件中袒露在了中也的眼前,哪怕只是想到这件事,都让她想要退缩。
她悄悄地把双手背到身后,藏起因紧张而纠缠在了一起的手指,不想被中也看出端倪,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正不自然地左右乱瞄着,怎么看都像是一副谎言戳穿的心虚模样。
“那个……中也……那什么……”
绮罗飞速在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能够将一切都搪塞过去的借口,尽管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糊弄的余地了,可不知为何,还是执着地想要再垂死挣扎一下。
但她其实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在她能够想到拙劣的借口之前,中也轻轻地抱住了她,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直到此刻才总算能长舒一口气了。
“笨蛋。”
他小声地骂了她一句。尽管语气柔和,可绮罗总觉得他的这声笨蛋是真情实感的。
但是真情实感的笨蛋也没关系,只要像现在这样——只要有他的怀抱,只要能感觉到这一切“如旧”的存在,只需这些就足够了。
绮罗悄悄低下头,中也的头发挠的她耳廓发痒。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想要窝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