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国公府庶女韩漓,就是秦家遗孤秦漓。
饶是姜姝,听完心头也是陡然一震,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那晚她在韩家墙边,见她秦漓的头一眼,便觉那张脸不凡。
原是秦家后人。
秦家和韩家,还有镇国公府,都是交好的世家,打小韩凌就同那秦家的姑娘玩在一起,虽进府伪装成了韩凌的妹妹,实则比韩凌和她都要长几岁。
自己也曾见过,不也没能认出来。
再说秦家遭难那会,秦漓也就五六岁,本就还未长开,又相隔了十几年,谁又能认得出来。
姜姝上前抱住了韩凌,轻声劝道,“人活着就好。”这丫头性子张扬,却是个实心眼儿,尤其注重感情,秦家一灭,还真就如她所说,烧香烧纸,抄经抄佛。
就连两人曾经吵架,自个儿心头对其生过恨意,都拿出来了忏悔。
上回那秦府闹鬼,她那般怕鬼的一个人,却依旧前去寻那秦漓。
唯一一样。
太子,她倒是半分不让。
两人小时候就喜欢黏着太子,后来知道秦家姑娘秦漓同太子有了婚约后,她还为此跑到秦漓面前去争论。
秦漓直接给她甩了个定亲玉佩过去,韩凌哭着跑到了她屋里来,非得让她陪着她也去寻一个一样的。
这事儿不久之后,秦家便遭了劫。
如今正主回来了,韩凌倒成了那后来者了。
且太子明摆着心里也只有秦漓。
秦家一党的谋逆之罪还在,秦家的遗孤却成了太子妃,韩凌都能知道其身份,那太子和皇上必定也已经知晓......
再一想着最近太子在为秦家和当年的国公府翻案,怕也并非是偶然。
而是早就有了计划。
太子是为了秦漓在翻案。
姜姝安抚了韩凌一阵,见她神色中只顾着心疼,却没有在为自己伤神,便也明白那太子在她心头,只不过是一道执念,小时候见秦漓喜欢,便也上赶着去争。
实则,压根儿就不知道何为情爱。
如今知道秦漓还活着,她这反应可比知道太子有了太子妃时震撼得多。
“秦家和振国公府就是被冤枉的啊,表哥都查出来了,朱侯爷也已经入了狱,为何皇上还是要视而不见,他莫不是被猪油......”韩凌话还没说完,便被姜姝一把捂住了嘴,悄声道,“你这张嘴当真是不择地儿,如今还在宫里,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韩凌及时住了嘴。
倒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姜姝,“药罐子,要不你劝劝姐夫叛了呗......”
原本韩家和侯府就很少来往,后来因为范伸,关系愈发紧张。
往后,恐怕更是要白日化了。
皇上若真要同韩家和太子扛到底,范伸作为皇上的心腹,必定是由他出面站出来对抗韩家。
是以,姜姝被范伸缠上时,韩夫人便不同意。
奈何人家后来爬|墙了。
韩凌真心不想看到两边对峙的那一日,只想将其拉拢过来,是好是坏站在了一边,起码将来心头不会受煎熬。
这道理,姜姝也懂。
可朝堂上的政事,怎是她们这些单纯的私心,就能改变的,人已经走在了路上,箭也在拉在了弦上,这么些年来,其中已经牵扯太多。
不到最后,谁又能停下来。
姜姝替她换好了衣裳,拉上了腰间的系带后,才垂着头低声道,“以后有什么事,别同我说,先忍住,没事也别再来侯府找我......”
这长安怕是不会太平了。
韩凌脸色一变,“药罐子......”
姜姝便笑着道,“秦家若真是冤枉的,翻案是应该。”
但皇上未必会同意。
就算当年的事情不是陛下所为,单是误杀忠良,也会被世人扣上一个昏君的帽子,永远被记在史册上。
皇上自然不会同意。
皇上不同意,范伸也不会同意。
她不让韩凌来找她,便是不想让双方陷入两难,这也是如今唯一能保护彼此的办法。
她背叛不了韩凌,同样也背叛不了范伸,最好的法子便是,不相往来。
马车离开了皇宫,先到了侯府。
范伸和姜姝从马车先后下来,严二则继续将韩凌送到了国公府。
马车刚停在门口,便与回府的韩国公碰了个正着。
见韩凌竟是从范伸的马车上下来,韩国公的眉心猛地几跳,紧紧地盯着韩凌,还未出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见韩凌上前一下扑进他怀里,呜咽地哭了出来,“父亲,怎么会成这样,大伙儿都好好的不成吗......”
韩国公一愣,再抬头,严二已经调转了马头。
有了昨日之事,皇上怕太子再来相逼,干脆连早朝也休了。
韩国公、刑部尚书,还有几个太子一党的臣子,今日继续跪在了大殿外,为秦家和镇国公翻案,出来后韩国公走的是南门,与范伸正好避开。
被韩凌这么一哭,韩国公才想了起来。
今儿朱贵妃办了个茶会,韩凌一早进宫,必定又是去会姝姐儿了。
韩国公看了一眼那消失在巷子里的马车,人家这怕是碍着姝姐儿的情分才将人送了回来。
韩国公对自己这个小女儿,一向束手无策,当下撑着伞将人带了进去,打算交给韩夫人,嘱咐她最近还是别让韩凌再往侯府跑。
形势对立,迟早都得刀枪相见。
谁知一进门,却发现府上今日来了客人。
姜家的姜老夫人来了。
正同韩夫人说着姜姝和韩凌小时候的趣事,听到门口动静一抬头,便见韩国公带着韩凌走了进来,韩夫人回头冲着姜老夫人一笑,“这还真是长了千里耳,一说,人就回来了。”
说完又察觉出了不对。
再一瞧,便愣住了。
韩凌身上的那衣裳不对不说,一双眼睛就跟在水里泡过一般,红肿不堪,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韩夫人心头一跳,深吸了一口气。
紧张地看着她,还未问她这又是怎么了,便见韩凌几步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抱着她胳膊哭着道,“母亲,漓姐姐回来了。”
韩夫人没反应过来。
韩凌又看着韩国公,噘着嘴数落道,“母亲被父亲骗了,我那庶出的妹妹哪里是什么姨娘的孩子,她就是当年秦伯母的女儿,秦漓......”
屋子里好一阵安静。
姜老夫人也跟着僵了神色。
好半晌,韩夫人才神色木讷地转过头,缓缓看向了韩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