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逸风长叹口气,小声道:“桃夭,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刻,就别再管面子问题了。”
桃夭看着对面那个药效已过身体能够自由活动的九霄,轻声道:“可不可以解开我们的穴道?”
九霄看着对面两个被自己点穴的人,淡淡回应:“不可以。”
“大哥,”慕容逸风放软声音:“虽然是我们先动的手,但你也有点太不厚道了,我们才定了你一盏茶的功夫,你却定了我们整整两个时辰,我现在全身都麻了,拜托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可任他磨破了嘴皮子,九霄还是不理会。
桃夭诚心道歉:“刚才确实得罪了,可是,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很难让我们相信你。”
九霄轻声道:“你们不需要相信我。”
“可是,我们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你要多次相救?”慕容逸风狐疑。
“我救的,只是她。”九霄这么回答。
慕容逸风忍住气,微笑:“好,我重新问,桃夭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你要多次相救?”
九霄看着桃夭,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因为,她的命,只能是她的。其余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夺去。”
看来,无论怎样,也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慕容逸风只得求饶:“好了,大哥,我们再不会怀疑你,今后,你想跟着,就随便跟吧……可现在我的脚真的很麻,拜托高抬贵手,把穴道解开行不?”
闻言,九霄轻拍了下桌子,再随手一挥,两根竹筷瞬间腾空,直向对面两人飞去,准确地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慕容逸风边揉着酸痛的肩膀边小声嘀咕:“靠,比我还会耍帅。”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虽然疑惑满腹,可再也没胆子去惹九霄了。
而九霄也没有得寸进尺,还是和以前一样,虽则跟在他们身后,却是无声无息,没有打扰的意思。
三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前进,半个月后,终于来到暮云山脚下。
而武林盟主万长风的长风山庄,就在此山山顶。
越临近,慕容逸风的心情就越激动,这一路上没有停过嘴:“桃夭,你知道吗?这长风山庄里面,有许多的奇人异士,那些前辈的武功,绝对是深不可测,这次我们一定要好好见识见识。”
“对了,像那个肖臣前辈,听说他一出手,方圆一里之内就没有活物,而且,从来没有人见识过他的武器,是不是很神秘?”
“还有那个苏魔发苏欢前辈,他的武器就是自己的一头发,平时柔软如丝,战斗时便锋利似剑,只要缠住敌人的脖子,“刷”的一声,那人的头颅便会被扯下来。不过听说他最近已经很少出手了,江湖传言他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另外就是像霓裳仙子段菁菁前辈,听说她每次出场都是一身白衣外加花瓣几许,飘渺如仙,朱颜如玉,与人过招时都是使用一条白练,江湖传言,看她杀人简直是看一场优美的舞蹈。”
说着说着,两人便来到了山林深处,里面雾霭弥漫,带着神秘的幽深。
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人来偷袭他们,原因只有两个。
要么就是那群人已经死光光,比如全体人为了抢块牛肉而互相残杀——当然这种情形是很少出现的。
要么就是他们准备在一个很好下手的地方下手——例如这个山林中。
所以,桃夭和慕容逸风都开始提高警觉。
果然不出所料,刚踏入山林没几步,便有十多个埋伏已久的黑衣蒙面人出现,举着大刀想宰了他们。
这时,一直跟随在后的九霄上前,和那群人厮打起来。
慕容逸风忙将桃夭拉到自己身后,嘱咐道:“桃夭,这里肯定还有别的陷阱,你紧紧跟在我后面,小心别掉……啊!”
一语成谶,慕容逸风就这么掉入了一个被茂草遮蔽的大洞中。
桃夭见状,忙跟着扑下去,抓住慕容逸风的手,将他往上一丢,接着,她将脚往石壁上一踏,准备借力上去。
岂料那石块竟是松动的,桃夭脚一滑,身子急剧向下坠去。
“桃夭!”慕容逸风大叫。
山洞倾斜,光滑,于是,桃夭只能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没多久,便到了一个岔道口,桃夭没有多想,移动下身子,向右边滑去。
要不了多少时候,桃夭看见前面有隐隐的亮光,知道自己已经滑到了头,便做好着陆准备,在最后时刻,控制住自己的身子,施展轻功,向前扑去。
原本以为会撞到什么石块,破下相,受点内伤什么的。但很幸运的,桃夭撞在了一块肉垫上,丝毫无伤。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戴着面具,遮住了全部面貌,桃夭只知道他是名男子。
“谢谢。”桃夭起身,并伸出手,想将这名面具男扶起。
可面具男并不领情,他没有理会桃夭伸过去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拍抚下衣衫上的灰尘,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谢我?”
男子的声音怪异,听得出是用内力逼发的假声。
“因为你刚才让我免于受伤。”桃夭据实以答。
“那并不是我自愿的。”面具男缓缓说道:“依照我的推断,你应该坠.落在洞口附近,不想你却飞了这么远……”
桃夭沉吟了会,问道:“那些袭击我们的人是你的同伴?”
“不。”面具男道:“他们是我的手下。”
“真的?”桃夭这么问。
面具男轻轻瞄了她一眼:“你的语气中好像有怀疑。”
“因为,”桃夭上下打量着他:“从刚才的情形看来,你好像比他们良善许多。”
“刚才是失误,”面具男淡淡解释:“原本,应该是你重重摔倒,而我,却比较潇洒地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可惜,因为判断错误你降落的地点,让我陷入了比较狼狈的境地。”
桃夭想象了下那番画面,不禁颌首:“如果是那样,确实比较有说服力。”
“你好像并不害怕。”面具男指出。
“我应该害怕吗?”桃夭问。
“知道吗?刚才,如果你选择左边的洞口,那么里面将全是沾着毒液的利箭等着你。”面具男道:“你捡回了一条命。”
桃夭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洞顶的光,倾泻而下,形成一缕缕,射在他们中间。
“能告诉我你想杀我的原因吗?”桃夭问。
面具男摇摇头:“没有原因。”
“我不太相信。”桃夭直言。
面具男缓缓说道:“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至少对你而言,那不是能够让你接受的原因。”
桃夭静默。
这次,改为面具男问话:“你为什么要找你爹?”
桃夭摇摇头:“没有原因。”
面具男的眼睛黯了黯:“我可以理解成你在顶撞我吗?”
“不,”桃夭道:“至少对你而言,我的原因是不能让你信服的。”
“那么,你会永远找下去吗?”面具男问。
“不会永远。”桃夭纠正:“我总会在永远到来前把他找到的。”
洞顶的石柱上,露水慢慢在尖端聚集,继而坠.落,摔在地上,碎成晶亮的千万瓣。
面具男一直看着桃夭,深深地,良久,他开口了:“那么,我就拭目以待吧。”
“你的意思是,你放过了我?”桃夭疑问。
“刚才在分岔口处,我已经杀了你一次,可惜没有得手。今天,我没有了杀人的心情。”面具男伸手向旁边一指:“从那里就可以出去了。”
桃夭道:“谢谢。”
“不要轻易对别人说谢谢,”面具男缓声道:“特别是对想杀你的人。”
桃夭道:“可是,至少现在,你在帮我。”
“那么,你只能期盼自己不要后悔了。”面具男这么说。
接着,他一挥手,只听“砰”的一声,面前便出现一股浓烟将其遮盖。
少顷,浓烟挥散,可面具男依旧待在原地。
“刚才那股烟是怎么回事?”桃夭问。
面具男解释:“是我扔下的一颗雾弹,原本想趁着浓烟起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掉的。毕竟,那样会显得我比较深不可测。”
“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桃夭问。
面具男继续解释:“因为我刚才不小心扔了一颗混有药物的雾弹,现在,我和你都被定住,要一个时辰才能动弹。”
“原来如此。”桃夭微微颌首:“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面具男一字一句地说道:“等待。”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立着,对视着,等待着,以及……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