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体态风.流,儒雅倜傥,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想必,这便是苏欢了。
不愧是苏魔发,这么爱惜自己的一头秀发。
桃夭刚这么想完,便看见了惊悚的一幕。
苏欢忽然长叹口气,将那头华丽的发直接从头上扯下。
桃夭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假发。
再看苏欢,此时头上只剩稀疏的几缕黄发,一名中年美男瞬间成为一位大叔。
桃夭不欲再观,示意寒离离开。
待来到安全处,桃夭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年轻时常常使用头发来做武器,拉扯过度,造成头皮损伤,就成了这副摸样。”看来,寒离对苏欢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这些年来他基本上已经不再出手,因为他的武器已经永远消失。”
桃夭道:“原来,那些说他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江湖传言,全是假的。”
“那都是他自己放出去的说辞。”寒离浅笑:“还有兴趣看其他的真相吗?”
“要。”桃夭轻声道:“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固执,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寒离的声音,在这夜风中,淡而又淡。
最后,两人来到了山庄最北边的一个院落中。
夜幕上的明月,仿佛被清水洗刷过,发出柔和的光。
院中,梨花初绽,花影婆娑,空气中,暗香浮动,全是一片幽静空灵景色。
可想而知,此处的主人必定是位清丽妙人。
“这就是段菁菁的住处吗?”桃夭问。
寒离点头称是。
“那么,她的真实又是什么?”桃夭好奇。
寒离不做声,带着她来到居室后面的井边。
桃夭看见,在朦白的月光下,一位女子正蹲在井边费力地清洗着衣服。
她身着家常服装,头发也是随意地挽着,额头上满是薄汗,却没有空闲去擦拭。
桃夭微蹙黛眉,询问地看向寒离。
可寒离的眼中只有肯定。
桃夭实在无法相信,这个人居然就是段菁菁,那个传说中一出场先是飘花瓣然后撒花香杀人杀得像跳舞般优雅的霓裳仙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将寒离拉到院外,桃夭询问。
“虽然她外号叫仙子,可毕竟只是名凡人。”寒离缓声道:“大家只看见她表面上的风光,却没有想到,那么大的排场,需要做多少准备功夫,首先,每天都必须采摘足够的花瓣,晒干,留着出场时用;另外,因为追求飘逸感以便与仙子的称号相符合,她的衣服都是纯白色,因此每次打斗后都会沾染上泥土,灰尘,血迹,所以就必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清洗。”
桃夭垂下眼,沉吟。
“你在想什么?”寒离问。
桃夭缓缓说道:“我在考虑是否要把这些真相告诉我的一位朋友。”
寒离问:“他崇拜他们吗?”
桃夭答:“是。”
寒离道:“那么,就不要告诉他了。”
桃夭问:“为什么?”
“因为,”寒离抬头看着沉静的夜幕,用同样沉静的声音说道:“世界上最惨烈的事情就是幻灭。”
桃夭的眼睛沉默下来,隔了许久,她道:“没错,我是想让他快乐的。”
“那个朋友,对你而言,很重要吗?”寒离的问话中带着试探。
桃夭没有犹豫:“很重要,他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闻言,寒离脸上的表情恬淡而平静,他说:“想再听听我的笛声吗?”
桃夭道:“想。”
于是,寒离揽过她的腰,带着她来到屋顶上坐着。
月色清幽,周围带着几缕淡淡的云,像是幅恬静的水墨画。
笛声悠悠响起,时而优雅低回,时而朗声高扬,仿若天籁之音。
桃夭紧紧衣服,专注地看着寒离,他的侧脸,映着淡淡的莹白的月光,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此刻,他闭着眼,锁住了里面的桀骜与妖魅。
他整个的人,是迷茫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桃夭就这么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寒离睁开眼,与她对视。
两人互相凝望着,夜风吹拂,飘来阵阵花香。
寒离忽然伸手,慢慢向桃夭的脸靠近,一寸一寸地靠近。
最终,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看着她,轻声道——
“桃夭,你流鼻血了。”
闻言,桃夭伸手在鼻端一触,手指上果然染上了殷红的血。
白玉般的手指,映着艳红的血,那是一种鲜明的对比。
“你没事吧?”寒离问。
“没什么,我饿了。”桃夭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装的是色泽鲜亮的蜜饯。
她接连吃了几颗,才止住了血。
“你饿了,鼻内就会流血,是吗?”寒离觉察到了这点。
“是,听哑姑说,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桃夭摊开手:“吃吗?”
寒离捡了一颗,放进嘴内,细细地咀嚼着。
静谧的月色下,两人就这么排排坐着。
忽然,桃夭问道:“从小,也没有人和你一起玩,是吗?”
她的声音,比月色静谧,比月色清澈。
寒离的发,被风吹拂,有一小缕停驻在脸颊上,仿佛是一种遮挡:“为什么要这么问?”
桃夭缓声道:“因为,你的笛声中,有我很熟悉的味道……我小时候,也常常独自一人在屋顶上吹笛,吹出的曲子……和你很像。”
寒离沉默着,隔了许久,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很淡:“不,很多人都亲近我。只是,我也是到今天才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你是指……我吗?”桃夭问。
“是。”寒离轻而清晰地肯定着。
桃夭看向寒离,他的眼睛,有种妖魅,有种神秘,有种慵懒,有种漠然,还有种自己看不清的感情。
当夜直到三更,两人才分开。
分别时,寒离问道:“为什么不问我咱们何时才能再见?”
“你说过,我是你人生中第一个朋友,那么,等你想念朋友的时候,我们就会见到吧。”桃夭这么回答。
寒离水润的唇,勾起个漂亮的弧度,他没再说什么,几个起跳,消失在夜幕之下。
第二天,桃夭睁开眼,望向窗外。
清晨的阳光,带着嫣红,折射在房檐上,将人的视线模糊。
她记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有了瞬间的恍惚,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不过,不论是真是假,毕竟那时她是快乐的。
想到这,桃夭起身,穿衣梳洗。
刚刚整理完毕,万长风便派人来请她到书房中,说有要事相商。
桃夭来到书房,只见万长风和万伯正在专心看一本藏青色的簿子。
看见她,万长风忙招手:“女儿啊,快来选你未来的夫婿。”
“未来夫婿?”桃夭不明所以。
万伯道:“小姐,你不知道,自从前几天你与盟主父女相认的消息公布后,许多名门公子都派人上门来提亲,差点把我们山庄的门槛都踏破了。”
“提亲?”桃夭忽然想起昨夜寒离也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个情况,但依旧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娶我?”
“小姐你现在是武林盟主唯一的千金,娶了你,有了咱们盟主这个靠山,今后他们在江湖上就能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想不劳而获,娶个好娘子,少奋斗二十年。”
“万伯,少胡说。”万长风反驳:“怀着这种不.良居心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大多数人都是看中了我们家桃夭的端庄昳丽,乖巧善良,武功高强,兰心慧质,这才少年怀春,争先恐后上门来提亲的。”
万伯无奈地看向桃夭:“小姐,你信吗?”
“端庄昳丽,乖巧善良,武功高强,兰心慧质?”桃夭摇摇头:“你们盟主好像认错人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一定得给我女儿选个情投意合,人品家世一流的好郎君。”万长风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桃夭,来,看看这簿子上面的人你心仪哪个?”
桃夭凑近一看,发现那上面密密麻麻排满了人名,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刚出炉的热腾腾的江湖少侠排行榜,是武林公认的,权威性颇高。”万长风解释道:“能在这上面出现的人,全都是未来的大英雄,大豪杰。”
“那也不一定。”万伯道:“现在的榜,五花八门,多如天上繁星,那个什么最正大光明武器榜,评选的标准就是拿大型武器的,长度要超过自己身高三分之二的,根本就是为使枪的人准备的。”
“天下这么多使枪的,那个榜是怎么排名的呢?”桃夭好奇。
“那倒简单,把每个人的枪拿来比长短,最长的就排第一名。所以那段时间,所有人的枪,那叫一个长啊。我在客栈二楼坐着好好吃顿饭,就看见十多杆枪从你面前经过,简直是见枪不见人,把人吓得个半死。”万伯至今仍心有余悸。
“除了最正大光明武器榜,还有什么呢?”桃夭对此颇感兴趣。
万伯回忆着:“还有什么最相似英雄脸榜,是依照你与武林高手的脸庞相似度来排行的,小姐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简直不敢出门,一出去,一条街上就有五六个盟主摸样的人,那些人模仿的技术才叫个高超啊,简直连盟主他娘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儿子。”
“还有什么最亦正亦邪榜,标准就是要游移在正派与邪派之间,这个榜就不得了了,多少姑娘就好这口,所以那些人全都争先恐后去争榜。为了达到正邪游移的效果,大家上午扮菩萨救一个人,下午再扮罗刹杀一个人,简直快精神分裂。而那些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不能随便杀人,于是,便偷偷拜进了xie教,就为了沾个邪字。后来整顿的时候,查出武当派一大半的弟子都在xie教挂了名,生生地把嫉恶如仇的武当掌门给气得嗝屁了。”
“而竞争最激烈的,当属最具潜力新人榜,那些武林新人,哪个不是想出风头,于是,都整得个头破血流。我记得,曾经有位少侠,倾尽家财去买这个榜,原本以为这次是志在必得,谁知偏偏那年的最具潜力新人榜少侠部分竞争的人后台太硬,只好把他挪到最具潜力女侠新人榜上。他知晓之后,羞愤过度,二话不说,直接抹脖子自杀了。”万伯惋惜地摇摇头:“哎,多年轻的一个孩子啊,可惜了。”
万长风道:“女儿啊,这本簿子呢,咱们就用作参考,现在,就随我去前院看看真人吧。”
桃夭不解:“什么真人?”
万伯笑道:“小姐,咱们盟主为了你的终生大事,日夜寝食不安,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在今天举行比武招亲,亲自为你择位良婿。”
没等桃夭反应过来,两人便簇拥着她来到前院。
院中央设着一个大擂台,周围张灯结彩,红色绸缎绕遍画梁,喜庆异常。而擂台下早已是人山人海,吵吵嚷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