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她的面容再不复平静,泪水夺眶而出。
她站在那里,肩膀剧烈颤动着,低头将脸埋进掌心。
但她还记得客厅灯带中的**,所以死死咬住牙关。
将嚎啕的哭声,死死憋在胸腔里。
许振慢慢从高处走下。
一步一个台阶,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母亲已经知道了一切,他明白,所以他更加无措,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面对母亲。
房子里横陈着昏死的白鹰特工、头破血流的常玉荣、以及下半身完全糜烂成肉泥的千列岁杀。
而这一切都是他——他妈妈的好儿子干的。
是那个从小礼貌仁义、奖状贴满墙、永远拿第一的模范生儿子干的。
“我儿子将来要成为飞行员的。”
不论何时何地,许行云说起许振,都是那样骄傲的语气。
可是而今他却……
他不怨许行云,从来都没有怨过。她曾犯过一个母亲所能犯下的最大错误,但她也对许振倾注了一个母亲能够给予儿子的最深的爱。在许振的概念里,她既是父亲也是母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也是一个脆弱的小女孩。
他不想让她面对这一切。
面对自己的儿子梦想破灭,一夜之间被灾难摧毁,变成畸形怪物的事实。
她一定会比他自己更难过。
可是该来的终究要来,许行云终于直面了他这幅样子,而且是在如此情景下——在他宛如恶魔般虐杀了千列岁杀之后。
他一步一步走到许行云面前,望着无声痛哭的母亲,心中忐忑万分。
终于,母亲伸出手,狠狠拥抱住他。
“别说话,”许行云在他耳边轻声说,“他们能听见。”
许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哪怕是失去半边身体的那个夜里,他也从未如此委屈过。他呜咽道:“你终于来救我了。”
“对不起,儿子。”
母亲颤抖的气音扑在他耳边,温暖如太阳。
客厅有**,两个人转移阵地到了书房里。
“我在路上碰到小槿,她说你可能陷入了麻烦,让我来帮帮你。”
“我该怎么帮你,儿子,是清醒梦吗?是要引导你入梦吗?”
许行云说得混乱,但许振逐渐听懂了原委。
许行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儿子的不对劲。
遭遇横祸的第二天,许振和花木槿神色低迷地出门,声称是去上学,她给班主任打电话,却得知两人请了假。
花木槿无端提起新来的刑警队长,她故意带她赴宴,发现小姑娘明明对归鹤鸣毫无兴趣,却偏要假装恋慕他。
许振不再阅读自己最喜欢的书,提起飞行员预选时,眼里再也没有从前的光。
她发现两人翻动了她曾经研究清醒梦的资料。
突然更换的装束,一夜大变样的鞋柜,网页上购买硅胶假肢的记录。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事情不同寻常。
她试图摊牌询问,却犹犹豫豫畏缩不前,因为她竟分析不出,儿子遇到困难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向她求助。
是内心深处仍不信任吗?
这天晚上,许振和花木槿放学没有按时回家,说辞是去看望关雅宁。
她去废城区找了一圈,没发现两人的行踪,而后突发奇想,来到归鹤鸣家附近。
果然在路边看到了一脸迷茫的花木槿。
花木槿烧监控的时候,浏览常玉荣房子周边两个小时内的监控记录,发现了上门的千列岁杀。
由于许振描述过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厌世脸,她一下子就猜出这人是谁。
花木槿心思缜密,她意识到千列岁杀和许振一前一后都进了常玉荣的房子,两者之间有90%的可能爆发战斗。
**惊动邻居,一定会有人报警。
那么,假如许振打赢了,就会面临一个难题:如何在警察的视线下运走千列岁杀。
正是在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她被许行云捡上了车。
面对许行云的询问,她反复纠结,不知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她。
就在这时候,许行云接到电话,警局的人请求她担任一次谈判专家,说是御景山庄出现了**歹徒。
许行云正待拒绝,这时候,花木槿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许振带不走千列岁杀,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足够多带一个人隐身。
如果能力进阶呢?
于是她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许行云,让她作为谈判专家来到现场。
只要能确定房子里的人是许振,就想办法进去,帮他入梦。
这是一场极具风险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是一场豪赌。
假如房子里的人不是许振怎么办?
假如归鹤鸣不准许行云插手怎么办?
假如清醒梦不是超凡之力进阶的方法怎么办?
假如许振的能力无法进阶怎么办?
但是花木槿更清楚千列岁杀对许振的意义。
这场赌,值得下注。
这个环环相扣的计划,断在任何一环都没办法继续下去。
许行云差一点就没能成功进入别墅,幸好她在外面喊了那一嗓子。
当许振听到许行云喊的那句“只要我愿意,甚至可以让目标失陷在梦里。”
他就明白,母亲是来救他的。
当初,他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等了整整三天。
十二年后,他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