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接过宣纸,“首长,他是什么身份?”
首长怔了怔。
最后说:“一个普通的夏国人。”
“出身背景经历,都没有特殊之处,你们随便编写就是了。”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
“夏国人。”
在秦首长的帮助下,归远岫从国安局看守所里秘密逃出来,登上了飞往阿鲁特的航班。
他用身份证买了机票,但是在登机后的一个小时内,归远岫的身份就会在夏国系统里正式注销。
航班飞行的尾迹,将是归远岫在夏国留下的最后一道痕迹。
从此,他就成为了一个幽灵。一个只存在于大家记忆里的人。
登机之后,归远岫安静地望着舷窗。
身旁座椅轻动,一个重量坐下。
“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这个人说。
归远岫从舷窗反光里看清他的脸,惊愕回头。
“你怎么来了?”
“归哉归哉……”
“许振?”
“勤奋有为的君子,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离家出走呢?”许振注视着他。
许振去探望归远岫的时候,正巧看到他被带走。
一路扒着车隐身尾随,他直接跟到了秦首长那里。
出于某种尊敬,他没有进入办公室偷听,只是等归远岫出来后,再默默跟上。
看他回看守所,看他越狱,看他买票登机。
“也好,”归远岫笑了笑,“临走之前还有人送送我。”
“你为什么要走?”
“你又为什么这么问?许振,你不明白吗?”
许振安静了片刻,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有一个对付格罗萨的方法。”
归远岫听到自己脑子里响起了格罗萨古怪的咔咔声,道:“你确定要当着他的面说这些吗?”
“虽然是对付格罗萨先生的方法,让本人听一听也没什么。”
“好吧,你说吧。”
“格罗萨先生,”许振扭头看他,“你之所以对归远岫执念这么深,是因为你只能靠这股执念活下去。你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偏执的东西,家也回不去,心愿也实现不了,你无欲无求,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归远岫,你想对付格罗萨先生,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重新给他一个活着的意义,燃起他的野心。”
古怪的咔咔声停止了。
归远岫感觉到了格罗萨奇异的情绪。
“格罗萨先生,你发现游戏的存在之后,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游戏的真面目吧,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超凡之力、超凡文明?”
“国家天文台根据陨石路径计算出了方位,发现陨石来自月球,你是不是在月球上?千列星宫的飞船残骸,是你打捞走的吗?飞船上的九十九件秘器,是不是有一部分在你手上?”
“你有武器,有高空打击地球的力量,从八年前的拐卖人口案来看,你手里甚至有往返地月的飞船。你拥有这么多力量,但凡稍有野心,就能在地球掀起一番风浪,你为什么会陷入绝望?”
“超凡者游戏是传播超凡之力的存在,虽然游戏玩家暂时不能在外界用出超凡之力,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个游戏会令地球剧变。”
“说不定你能从中找到回家的路,甚至能找到改变仙女座战局的契机。”
“格罗萨先生,宇宙这么大,一切皆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归远岫说:“他好像有点被你说服了。”
“你也要转变心态,”许振告诉他,“要明白格罗萨先生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外挂。”
“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语气恭顺,对视间,从彼此眼中看到深藏的仇恨。
飞机落地。
归远岫和许振并肩挤出摩肩接踵的人群。
如今各国都在忙着撤侨,阿鲁特机场人满为患、水泄不通,明显超负荷运转。
就算这样,还是有许多侨民无法及时撤走,只能坐上大巴去其他国家转机。
“现在的阿鲁特易进难出,你不该跟我过来。”
“我自有回去的办法。”
“就送到这儿吧,”归远岫站在机场门口,“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不想让你看到阿鲁特首都被轰炸后的样子。”
“以后,”许振安静地问,“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就听命运的安排吧。”
“也许还能在游戏里见面。”
“阿鲁特没有游戏入口。”
“也许会有的。”
“许振,就算我还能进游戏,也不会在游戏里公开露面了,你也不要找我。”
“假如命运另有安排,就一定还能再见。”
“只不过,到了那一天,可能……”
“我不会是现在的名字、身份、样貌,也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归远岫了。”
“你……也会大变模样,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许振说:“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我的死对头,我的好兄弟,我共享罪业和骨血的战友。”
“妈的,”归远岫眼圈红了,“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两人张开手臂,紧紧拥抱。
“一起做的事一起承担,你一半我一半,谁也别想多,谁也别想少。”许振低声说,“你来阿鲁特了,我知道你想救他们,你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这里赎罪。我也有我的方式。我会把你那份一起捎上,你也要把我那份捎上。”
“好。”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和我哥都离家了,多去看望看望我父母。临州那栋房子给你住吧,反正我哥也不会回去了。”
“放心,我一定去你家,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缠着你父母收我做干儿子。”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别自作多情了。”
“你才别傲娇了,我不是吗?”
归远岫笑了笑,声音低下来。
“许振,最后再帮我一个忙。”
他脱掉许振的手套,拉起他的骨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帮我记住我到底是谁。”
“让我——永远也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
许振的双手缓缓沉入他的胸膛。
再一次触碰他的心脏。
仍还能摸到上次留下的疤痕。
就着这道疤痕,他用骨尖在后面一笔一画地刻:
归、远、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