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体滑坡!地震引发了山体滑坡!”
“快跑啊!”
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只知道要跑,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林尚急忙喊道:“往空旷的地方跑!去营地外围!去停车场!”
“避开正下方的位置!往两边空旷的地方跑!”
“别挤!别推!有时间的!能跑掉的!”
他话音刚落,山石砸落的声音轰然加重。
仿佛是在驳斥他所说的话,原先那块山壁的两侧,也开始发生塌方!
“糟了,”林尚面色难看,“地震是不严重,可这地震引发的塌方太严重了。”
“咱们也快跑啊!你还愣着干什么!”身边的人说。
林尚转头,大吼:“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人吗?”
十几名建筑师,齐齐一静。
“我们是超凡者,我们是建筑师。”
林尚说道,“我们是金石和大地的主宰。”
病房里有曾经的老同学,有当年的同事,有张教授的家属和好友,好友当中,甚至还有几位当年会诊的专家。
他们看着韩焉辞走进来。
一个相貌没有多大变化,却和当年截然不同的人。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小猪裤衩和小猪花臂。
给他打电话的老同学,痛心疾首地说:“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韩焉辞抬抬胳膊动动腿,打量自己。
“我什么样子?哦,你说这个纹身?”
“阿辞,”张教授的妻子眼角含泪,满目遗憾地望着他,“你当年不是这样的……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啊,怎么会弄这些、这些什么纹身……”
韩焉辞笑了笑,“这不是纹身,是纹身贴,我女儿挑的,是不是很可爱?”
他坐在张教授床边,抓起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手心捋了捋,“人年纪大了,就总想着年轻时候的事,想着,要是能一直年轻就好了……”
张教授已经是弥留之际,撑着最后一口气等他赶来。
听到这个声音,老人激动地面色都红润起来,费力撩起眼皮,看到了他如今的样子。
那双浑浊的眼睛,终于淌下了悔恨莫及的泪水。
十六年了。
韩焉辞这张脸,竟还是像十六年前一样年轻漂亮。
可是他通身的气质,再也不复那般风华正茂。
他竟变成了一个懒散放荡的,穿着背心裤衩,还纹着花臂的街头闲汉!
一个天之骄子跌入了泥尘,都是因为他当年的一念之差!
只因为他这个当老师的,放不下自己半生的美名和荣誉,就让学生替他顶了罪!
是他用这个孩子光明璀璨的六十年,换了自己转瞬即逝的十六年!
后悔啊!不该啊!
张教授激动地张口,却说不出话,想坐起来,却撑不起身子。
妻子连忙把他扶起来,代替他问道:“阿辞,现在在做什么呐,生活还好吗?”
韩焉辞道:“开了一家小诊所,一切都好。”
“……你的执照?”
“嗯,托关系重新拿到了。”
许振四年就就帮他拿回了证件,所以他的诊所不再是黑诊所了。
但实际上,他四年来一直泡在游戏里,研究医者的奥秘,并不怎么打理诊所。
满屋子的人,想到当年的韩焉辞,再看看如今的韩焉辞,都不由自主酸了鼻子。
本应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如今却深困泥潭、蹉跎落魄。
命运啊,为何这样弄人?
教授的妻子擦了擦眼泪,拉起他的手说道:“我们老张欠你一句对不起,但他现在说不出话了,这声对不起,怕是永远也不能亲口说出了。”
“我们全家一致决定,把老张的遗产分你一半,以补偿你这么多年的不如意,请你务必收下。”
“阿姨,我没有不如意。”韩焉辞推拒道,“当年也许有点,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你这孩子,不要嘴硬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定过得不好。千万别推辞,说一句自私的话,孩子,你收下这份钱,我们心里才能好受一点啊。”
韩焉辞想了想,道:“好吧。”
教授的妻子和儿女们松了一口气,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除了更为笃定他生活不如意之外,心里也有一抹隐隐的失望。
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领誓少年……
终究还是变成了俗气、市侩的样子。
没想到,韩焉辞话锋一转。
“不过,人还在,何必考虑遗产的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可是老张他……唉。”
张教授见韩焉辞答应下来,终于了却一桩心愿,面色的红润渐渐消退,眼里的光渐渐暗淡。
死亡,仿佛已经降临在这间病房。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包括张教授自己,他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住了他即将消逝的腕脉。
他听到那个被他辜负了半生的学生,那个他最得意的学生,仍旧用当年的那副口吻说道: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张教授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眼中,猛然聚起一簇明亮的神采。
他竟用他那早已发不出声的喉咙,嘶哑地喷吐出道道气音: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韩焉辞笑了:“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教授,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我想成为的那种医生,一是有意志谨守医德,二是有能力挽回死亡。”
“现在,我已经成为了,我最想成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