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精神病人幻想自己是皇帝是连环杀人犯都是常见的事。
人家还跟她一样说得头头是道呢。
她这样瞎咧咧,医院只会认定她疯得厉害,根本不稀得搭理她。
*****
这边宿淼走出疗养院,心情大好。
她就猜到覃美芬这种自私的人才不会为谁考虑,肯定会胡说八道。
果然——
她竟然有脸提出轨的事儿。
索性她就先把她可能说的瞎话都说了,以后她再提人家只会觉得她癔症又犯。
宿淼决定接下来的几个月都到疗养院看看覃美芬。
既能刺激得她更失控,替丈夫报个小仇;又能进一步混乱医护人员的判断,加深他们对覃美芬精神不正常的印象。
这样,就算哪天她真的鱼死网破爆出那两孩子的身份,也不会有人相信。
宿淼此时还不知道覃美芬后来当真说了她和韩成青的事。
这会儿正悠闲地等回去的公交呢。
回去时3路公交人不多,不像来时那样站了一路,是坐着回去的。
她到家时韩勒已经下班了。
一推开大门就见韩勒抱着小乖在踱步,又啊又哦的逗着她,宿淼眉心蹙了蹙,几个大步走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小乖,抱着就往屋里走,边走边小声抱怨:“院子里花草树木这么多,你也不怕宝宝被蚊子咬了。”
“她才一个月呢,你抱她出来做什么,万一被吹感冒了怎么办?”
韩勒跟在她屁股后头:“又没风。我都问过了,宝宝满月后就可以抱到室外,我抱她出来晒晒夕阳有什么不好啊,你看她开心着呢。”
宿淼垂眸。
孩子平抱着,她一手托着孩子的头,一手托在屁股处,这样小家伙的嘴巴靠胸口特别近,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奶香,她便砸吧着小嘴,在她胸口一拱一拱。
“袁阿姨给小乖喂奶粉了吗?她好像饿得凶咧。”
“有吗?”韩勒追上来,跟宿淼并排着走,就看到闺女确实饿狠了,软软的小爪子已经开始往媳妇的胸口攀爬了,“哎呀,好像真饿了。”
说完,他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咱们女儿真乖。瞧瞧,饿了都不哭还会自个儿找吃的,真是大将之风啊。”
宿淼赶着回屋喂奶,没工夫啐他。
“哎,你别不吭声啊。”
宿淼头也没回:“知道了,大将之风。”
明明是乖乖巧巧的小淑女,以后肯定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才女,哪是什么大将之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把闺女养成女兵呢。
宿淼挺佩服军人的,但她可不想女儿以后去当兵。
多辛苦啊,还不着家。
她还不得天天挂心她啊,那不行,女儿得干别的。
她心里这样嘀咕,便开口说了,韩勒听得好笑不已:“宿小喵,咱闺女才一个月,不是十岁,你考虑她以后的职业是不是早了点?”
“早吗?”宿淼抱着孩子坐下,明眸看向韩勒:“站着干嘛,到卫生间把毛巾拿来啊,记得用温水打湿啊。”
韩勒怔了两秒:“要毛巾做什么,你不是喂奶吗?”
“我刚从外面回来浑身都是汗,当然得擦一擦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居然想不到?
宿淼差点踹他屁股。
韩勒一拍脑门:“看我,真是傻了!”
转身弄湿毛巾去了。
宿淼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嘲笑:“嗯,你确实傻了。”
“诶呀,小乖,小金鱼,咱们不着急啊,马上就能喝neinei了。”
她握住小家伙的肉爪子,孩子的手太小,只能抓住她一根手指,捏得紧紧的。
小脑袋在她衣服外拱着,舌头在衬衣上舔啊舔,弄了好半天没吸到奶汁,她小脸皱了皱,似乎要哭了。
宿淼急得大喊:“你在里头磨蹭啥呢,快来啊。”
“来了来了!”韩勒手里抓着拧掉水的毛巾,示意宿淼把衣服撩起来:“你固定住她,别让她脑袋乱晃,我帮你擦。”
一个月的宝宝头大身子小,脑袋重、骨骼的胶质多,肌肉不发达,力量较弱,要是任由她乱动很容易把脖子扭了。
宿淼知道利害,先把衣服撩到胸上,由韩勒帮忙解开内衣。
两口子嘛,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孩子也生了,再害臊的话好像还挺矫情。
但宿淼脸蛋依旧红成了天边的晚霞。
她低着头,小声催促:“你擦好了吗?”
韩勒一只手托在左胸下侧,另一只手里拿着毛巾,轻轻柔柔地擦着,宿淼胸口的汗没了,他却满头大汗。
“……好了。”
宿淼一听他声音变沉就知道他这会儿脑子里肯定全是些颜色废料,上半身立刻往后缩,把胸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慢死了,没听到小乖哭了吗?”
说哭也不恰当,小姑娘只是小声哼哼着,小模样委屈地呢。
宿淼刚把她抱近。
她嗅了嗅,准确找到自己的粮仓开始大口大口喝奶。
韩勒蹲在宿淼身前,看着闺女小手抓在莹白如雪的皮肤上,他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还有右边没擦呢。”
怕媳妇知道他心存不轨,韩勒咳了两声,假模假样道:“医生说了,得两边交替着喂,宝宝营养才够,还能预防乳腺炎。”
宿淼白了他一眼。
“知道了。”
说完,表现得好像要英勇就义一般:“你再把毛巾洗一洗。”
韩勒眼睛发光:“好嘞!”
女儿胃口不算大,一会儿喝饱了肯定还有得剩,他或许……可以想法子帮媳妇儿排忧解难,解决解决多余的口粮。
宿淼要知道他想跟女儿抢奶喝,指定得骂他不要脸了。
事实上,男人不要脸皮的时候确实没人挡得住,他还真得逞了。
等吃完晚饭,两口子把孩子哄睡后交到保姆手里。
韩勒才问她今天下午去了哪里。
宿淼没提公交车上发生的事,只将探望覃美芬的事说了。
听她说完,韩勒许久没说话,环着宿淼的那只手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抚摸过。他不说话,宿淼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沉默得越久,她心里就越忐忑。
她抬起头,偷偷打量韩勒脸上的表情,就发现他特别平静,眼神更是深不见底,让人琢磨不透。
“你是不是不高兴?”
开口说第一句话很难,第一句后要接着说下去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宿淼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去,我下回就不去了。”
她去时没想那么多。
一是预防覃美芬说出不利韩勒的话,先给医护人员铺垫一下她这人多不正常;二是存着报复的想法,故意恶心覃美芬替韩勒出口气。
但她却忘了问韩勒,他想不想出这口气。
韩勒察觉到她的懊恼,轻笑了下:“我没有不高兴,其实我是忘记她的存在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心疼我,为我抱不平,不希望我以后传出不好的名声。你一心为我,我感动都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
“下次我们一块去吧,总不能老是由儿媳妇出面我却不露脸。”
宿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真的?那你方才为何不说话?”
韩勒:“……反正不是为了这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怎么可能告诉宿淼,他刚才是被她维护自己的举动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想流几滴猫尿呢。
有损他的英武形象。
宿淼听着,眼角余光瞥到他红通通的耳尖,忽然福至心灵,好像懂了。
没戳破韩勒的坚强面具,说道:“好啊,下次有空我们一起过去。想想我俩也是倒霉,亲爹妈都不太靠谱,既要跑车家作秀,又要跑疗养院演戏。可撂挑子不干也不行,谁让华国是充满人情世故的社会呢,就要求人做事圆融,不能做让人垢病的事情。”
这样活着开心吗?不开心啊。
谁不想揭下面具露出真我呢,但有几个人敢啊?
真实不光有美丽,还有丑陋。
大家喜欢把“真实不虚伪”挂在嘴边,好像这样的人就是他们热衷结交的对象,可有些真实就是会让人难受,比如覃美芬不真实吗?她虚荣、贪欲、自私、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缺陷……这些都是真实不虚伪的,却也是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大家其实只喜欢有利于自己的“真实”。
她和韩勒当然可以洒脱点,真实点。
不管车家,不管覃美芬,他们大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但爽了一时,却有可能给未来埋雷。
一个不遵孝道、名声有瑕的人,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做生意,都容易遇到质疑声!
世人先敬罗衫后敬人,同样地,明知道沽名钓誉之辈不少,但大多数人还是很在意他人名声如何,信誉好不好。
她和韩勒总不能遇到一个有疑虑的就去跟人解释两家父母有多么不慈吧。
那样可能有点傻。
韩勒知道她的意思,他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贴着她,温声道:“嗯,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宿淼松了口气,嗯了一下。
两口子温情脉脉地抱在一块儿,又说了些别的,宿淼说学车的事,说下次出差,韩勒也提了移动电话的研发计划。
显然,宿淼早产家里却没有及时联络他,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说到最后,宿淼听着窗外风吹过的簌簌声,慢慢依偎在韩勒身上睡过去了。
****
第二天,宿淼到裁缝铺见了蔡盼兰,让她帮忙寻一下铺子。
这事没让韩勒办的原因很简单,韩勒熟识的人都是大院子弟,办事简单粗暴得很,要么以势压人,要么就拿钱砸。
说实话,宿淼也喜欢用钱解决事。
但这不是因为家里钱不多吗?
而且,韩勒最近要搞那什么移动电话,又得砸一笔钱进去,她就更不能拿自己的小打小闹去烦他了。
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得靠蔡盼兰这样擅长交际的本地人。
蔡盼兰听了她的要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也确实很上心,不出一个礼拜就给宿淼来了电话,告诉她清安大道的第二百货对面有一栋两层小楼要卖掉。
屋主的儿子在美国读完博士不打算回来了,让父母把房子处理掉也出国。
蔡盼兰说了屋主的基本信息后,脸上有些为难,宿淼见之,问道:“怎么了,蔡姐,是房子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蔡盼兰迅速摇头:“房子没啥问题,临街,对面就是第二百货,那边人流量其实和咱们第一百货不相上下,你做啥买卖都不会差。”
“就是吧……”
宿淼狐疑地看着她,更加好奇了。
蔡盼兰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那屋主不是诚心卖?”
宿淼:“怎么说?”
蔡盼兰:“价格开得偏高,比周边房子贵了有两成吧,而且对买家要求也多,要有文化,要会打理院子,还不能院子里那棵银杏……”
说着,她摇了摇头:“我瞧他们不是很想到美帝国吃糖衣炮弹,但儿子那边催得急,催着他们去带孙子。两口子是既放不下老房子,又想享天伦之乐,这才那么纠结。”
“嗐,能去国外多好啊,这房子放在这儿经年累月不也得坏吗?还不如换点钱,你说是吧?”
宿淼想了想,问道:“他们要多少啊?”
蔡盼兰伸出手,在宿淼面前晃了晃:“两万五。”
宿淼憋着的那口气总算可以吐出来了。
两万五啊,这个价格她承受得住。
但她还是问蔡盼兰:“这价格真的不能再往下谈谈吗?还有,那栋楼我肯定是要大改的,银杏树倒是可以不砍。”
蔡盼兰:“你真这么想要啊,那回头我托人再去谈一谈,说不定磨一磨还是有可能的。”
宿淼点点头,笑得甜甜地道了谢。
蔡盼兰便笑了:“这有啥好谢的,咱俩认识这么久又合脾气,我能帮上忙肯定要帮的,我估摸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应该没问题。老两口对儿孙惦记着,总不能空着手过去,我看拖到后面还是得卖。”
宿淼便没说话了。
不过从裁缝铺出来,她就到清安大道看了下那栋小楼。
打理得很干净,很漂亮,一看就是有文化又有生活情趣的家庭。
在安南,应该是家庭条件不错的那一类人。
宿淼不太懂,他们在这里有亲戚朋友,相熟的人脉圈子,为什么就舍得背井离乡到那么远的国家呢?
难道,国外真的那么好吗?
她一想到自己可能去往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生活就受不了。哪怕韩勒和小乖在身边,她恐怕也会不适应。
或许,是自己格局太小了,达不到别人的精神境界。
宿淼胡思乱想着,又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买个房子而已还想东想西的,别人出国了怎么过关她什么事啊。
重点是,房子能买下来啊。
这么一想,她再次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不过这种情绪没持续太久,她刚走进文化巷,就遇到了满脸焦急的车冬梅和车春雪。
两人见到她,好似见到了观音菩萨如来佛主,眼里齐齐闪烁着“有救了”的光芒,弄得宿淼满头雾水:“呃,你们这是?”
车冬梅抓着她胳膊,就带着她往外跑:“二姐流产了,医生说要做什么清宫手术,我和大姐身上的钱不够,你能先借一点给我们吗?”
听到借钱,宿淼赶紧停下脚步:“那你拖着我跑干嘛,咱们得先回家拿钱啊。”
车家两姐妹脑子也是懵的。
车春雪脸色凝重,要哭不哭,六神无主。
车冬梅则是胀红了脸,数次想要骂车夏荷都硬生生忍住了。
宿淼腿长跑得快,忘了问需要多少钱,直接将韩勒放在家里桌上的钱包拿上了,她看了看,里面至少有四十多张大团结。
如果不够的话,她再回来拿存折取钱。
从家里到医院这一路上,车春雪和车冬雪分外沉默。凝滞的空气萦绕在四周,弄得宿淼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她憋了十来分钟,还是憋不住了。
开口问道:“……好好地,怎么就流产了啊?”
宿淼问完立马意识到一个问题,车夏荷啥时候怀的啊?怎么没人通知她呢,哎,说流就流了。
车春雪嘴唇颤动着,开开合合好几次没说出话来。
“被打的。”车冬梅虎着脸,咬牙切齿说道。
宿淼脑子短路了一瞬:“……啊?谁打的?”
这话一出口她眼前立马蹦出了一个人影,音量瞬间拔高:“不会是周富打的吧?”
车冬梅冷若冰霜地点点头,脚下步子飞快:“就是他个杀千刀的。”
这时,车春雪似乎缓过来了,喘着气说道:“夏荷这胎怀得很不容易,见天的吐,整个人精神也不大好,所以在照顾孩子上头就有点力不从心了,昨天她又吐得昏天黑地,就躺在床上歇了会儿,这一睡就睡过了头,忘了做饭。就自己掏钱给她继子,让他到外头吃,谁晓得那孩子为了显摆,因为两块钱跟别人打了起来,脑袋被打破了,周富那个畜生就把这事赖夏荷头上……”
宿淼:……
这还是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家暴要不得啊,说离就得离啊~~
一时心软说不定命都莫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