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都蒙蒙亮了,外面才送进来消息,说是青竹把林庭芳给找回来了。
梅若彤忙站起身,身子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到在地上。
或许是常年累月失眠的缘故,梁文君看起来倒是还正常些,忙伸手扶住了梅若彤。
梅若彤谢了梁文君,让她不必跟着自己,先去照料梁皇后和李斓曦要紧,然后就和韩煜一起匆匆赶回了寒月殿。
青竹还带着一身的寒气,身上穿的衣服上也挂破了好几处,她却也顾不得换,正和小小一起领着几个宫人在给林庭芳换衣收拾。
梅若彤跌跌撞撞地回了含月殿,几乎是扑进林庭芳的卧房里的。
韩煜却在院子里停住了脚步,看了几眼角落里低头站着的猎户打扮的男子后,才让随从提着药箱跟着他一起到了二楼林庭芳的卧房。
烧得满脸通红的林庭芳已经被换好了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正被梅若彤抱着半卧在床上。
往外走的宫人手里抱着一堆明显是乡下农人才穿的衣服,应该就是刚从林庭芳身上换下来的。
韩煜的眼神从那堆衣服上不留痕迹地滑过,心里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待到韩煜给林庭芳诊了脉,开好了药方让宫人拿去煎药,梅若彤才把昏睡着的林庭芳放到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后让小小带宫人守着,然后她才和青竹、韩煜一起走了出去。
青竹这个时候才显出疲累来,她匆匆忙忙地喝了几杯茶,又吃了两快点心后才对梅若彤和韩煜说了事情的经过。
青竹是天黑前在高处隐约发现一片密林中似乎有座屋子,便顺着直觉一路找了过去,没想到竟然真的在荒无人烟、连条小路都没有的密林中找到了唯一的一户人家。
青竹说到这里有些为难,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
“那里就住了一个年轻的猎户,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我到的时候,二姑娘正高烧昏迷,湿了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但我检查了一下,贴身的里衣还是原来的衣服,都还有些潮湿。”
梅若彤的手抖了几下,在这个时代,就算如此,后果的严重性她也是知道的。
韩煜忙轻声安慰她说:
“你先不要急,我刚在院子里看到那个猎户了,我们先把他叫进来问问再说。”
青竹闻言也忙说:
“姑娘,我看那人挺老实的,起码知道就算要救人也不能把二姑娘的衣服都换了,而且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给二姑娘熬药,看起来倒像是个懂点儿医术的,这就让我觉得很奇怪。”
梅若彤强迫自己舒了口气,得知是青竹再三要求那人才跟过来的,心里便更略微轻松了一些,这起码证明那人本心里是没想通过这件事来行宫领赏的。
不贪图富贵的人,往往害人的心思也就会少些。
梅若彤让青竹去领那猎户进来,韩煜便趁机握了握梅若彤的手,安慰她不要着急,事情未必就会像想象的那样坏。
进来的猎户身材高大,一身粗布衣裳,摘下头上的斗笠给梅若彤行礼的时候,却着实让梅若彤吃了一惊。
因为那人不仅五官颇为英俊、举止沉稳有度,而且居然会行官礼,全然不像是个普通的猎户。
青竹跟着那猎户走了一路,想来早已经心里有数,所以她并不吃惊。梅若彤却和同样惊讶的韩煜互看了一眼后,才询问那猎户的姓名,以及是如何救了林庭芳的。
青竹应该是已经和这猎户说了林庭芳等人的身份,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才疏离地回答道:
“草民是在深潭边发现那个姑娘的,她当时刚从上游冲下来,人已经昏迷了,我叫喊了一阵也没有人找过去,因为天冷,草民怕她冻坏了身子,不得已才先把她带回了家。”
猎户依然不肯提自己的姓名,只顿了顿才又说:
“草民一个人住,不得已才亲自给那姑娘换了外衣,有失礼之处还请县主见谅。”
话刚说完,那猎户就又给梅若彤行了礼,然后拿起地上的斗笠就准备离开。
梅若彤开口叫住了猎户,并不再追问他的姓名,只是很客气地说:
“你既然救了我表妹,我无论如何也是要谢你一番的,请你先留下来用顿饭,等我表妹醒了再走可以吗?毕竟是个姑娘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你也能体谅我的心情。”
猎户对于梅若彤的客气似乎有些惊讶,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准备离开。
青竹却不耐烦了,上前两步拦住了那人说:
“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我早就说了相信你是个君子,我们县主也极为客气,你还这样拿乔做什么?难不成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再说了,这件事情还有公主牵扯其中,万一皇后娘娘要问你话,你让我们县主拿什么去交待?难不成让我再往你那地方跑一趟,我可是已经快累死了都,你住的那是个什么鬼地方,连条路都没有,我找了半夜才找过去。”
年轻的猎户被青竹一番炮筒似的质问给问红了连,竟是楞在那里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韩煜便微微地笑了,他摆手示意青竹退下,然后对梅若彤说:
“你和青竹去照看林姑娘,我先把这位小哥带到我的屋子里去歇息一会儿,待会儿若是皇后娘娘要问话,只管让人去我屋子里找便好。”
梅若彤点头,韩煜便起身走到那猎户跟前施了一礼说:
“多谢小哥救了我家姑娘,我是东家药铺里的大夫,您叫我韩大夫便好。”
红着脸的猎户便又给梅若彤行礼,一言不发地跟着韩煜出去了。
青竹还有些恼,等和梅若彤一起看着林庭芳被喂完了药,才和梅若彤一起去用早饭。
饿坏了的青竹几口就喝完了一碗粥,又拿起一个水晶卷咬了一大口,然后边吃边说:
“姑娘,我总觉得那猎户看起来怪怪的,而且他那间破茅屋里居然放着好多书,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猎户会读书的,这可真是件怪事。”
梅若彤默然不语,只慢慢地喝着粥在心里思量,这个猎户的身份越奇怪,林庭芳的事情怕是就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