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精致的?点心摆在书桌上,与书桌格格不入。
“鸡蛋糕!”陆宜川爆发?出一声欢呼,往前走了两步,又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去看陆宜修的?表情。
陆宜修没看他,他正在回答陆宜川之前的?问题:“去凤城逛了一圈,回来晚了。”
回答完,他才看向陆宜川,声音柔和?了几分:“二?郎今天表现得很棒,可以吃一块。”
才一块啊,陆宜川瘪着嘴,委委屈屈的?爬上对?他来说有点高的?椅子,夹起一块鸡蛋糕,咽了口口水,偷摸看了眼陆宜修,忍痛道:“哥哥吃鸡蛋糕。”
陆宜修拍了拍陆向文的?手,从他的?膝盖上下去,跟陆宜川坐到了一张椅子上——说实话,有点挤,因为陆宜川是个货真价实的?小胖子……
陆宜修没有推辞,在陆宜川震惊的?目光下,把?这块鸡蛋糕全吃完了。
我只是客气客气,你怎么一点都不客气?
陆宜川的?脸上写?满控诉,不再试图分享给陆向文了,低头啃起剩下那块鸡蛋糕,生怕动作慢了,这块鸡蛋糕也从自己嘴里飞了。
鸡蛋糕确实挺好吃的?,入口即化,怪不得陆宜川这么喜欢。
陆宜修喝了口水,咽下嘴里那点点心,想道。
陆向文耐心的?等他吃完,才继续道:“好玩吗?”
陆宜修摇头:“比我想的?糟糕太多了。”
他也不跟陆向文绕圈子,直截了当道:“世家已经烂了。”
陆向文刚端起茶杯,闻言又放下了。
认真啃鸡蛋糕的?陆宜川用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陆向文咳嗽了一声:“阿竹,带二?郎下去。”
书房角落里闪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影。
陆宜川眼疾手快的?拽住陆宜修的?衣角:“我不,我要跟着哥哥。”
陆向文拿杯盖舀了舀茶水:“阿竹?”
人影往前走了两步,才伸出手,陆宜川立刻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声,往陆宜修身后躲,活像对?方想对?他做什么似的?。
“二?郎吓坏了,”陆宜修看了眼阿竹:“让他留在这吧。”
陆向文放下杯盖,微微颔首:“既然大郎这么说……那你下去吧。”
阿竹又闪回了阴影里。
陆向文喝了口茶,温热苦涩的?茶水划过喉咙,才再度开口,没提起陆宜修方才的?惊人之语,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二?郎跟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哪吗?”
陆宜修轻拍着陆宜川的?背,让他平静下来,随口道:“你看好我,不看好他。”
陆向文:“那大郎猜我为什么不看好他?”
“那要问你,”陆宜修抬眼看年轻的?陆向文:“是你决定了这一切,从一开始就给他安排好了未来,甚至没给他一个机会。”
“陆宜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向文不怒反笑:“我就俩个儿子,我给他机会,谁给你机会?”
“我看上去无能到需要你抹杀另一个儿子成长的?可能,才能成为最?终赢家?”
陆向文咳嗽了一声,软下语气道:“你比我想的?更出色。”
“二?郎也很出色,”陆宜修平静道:“如果你多关注一下他的?话,就会发?觉他远比你想的?更出色。”
陆向文看了眼懵懵懂懂的?陆宜川。
“那他得靠自己来证明这一点,”陆向文平静的?转开话题:“你今天闹得这一出,动静太大。”
“我很失望,”陆宜修也毫不掩饰道:“我以为你能做得更好。”
陆向文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比我做得更好?”
“所以我现在坐在这里。”陆宜修皱眉道:“跟你聊那些?有的?没的?。”
陆向文闻弦而知其音:“那就说正事,你想干什么?”
陆宜修:“我想让大凤王朝变得更好。”
陆向文失笑:“我们一直都在这么做。”
“那首先,就从世家开始吧,”陆宜修:“你挖不了烂掉的?根,就把?烂掉的?那些?枝叶处理?掉。”
陆向文轻敲了敲桌面:“你说的?倒简单,好似世家全是待宰的?猪羊一般。”
“简不简单取决于你们有没有断臂求生的?魄力,”陆宜修平静道:“陆家又算不上清清白白。”
陆向文眉心一跳,听见?陆宜修继续道:“世家积蓄仆从和?大量田地,不管哪一家底下都埋着白骨。”
陆宜修看向陆向文:“阿爹,这是违法的?。”
当然,在世家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时候,违法对?他们而言算是个陌生词汇。
陆向文低头喝了口茶水:“你把?这事闹得这么大,又想要什么结果?”
“我希望,那些?权贵得到的?教训足够深刻,深刻到他们下次再不拿人命当命的?时候,就会想起今日亦有人可以不拿他们的?命当命。”杀气腾腾的?一番话楞是被陆宜修说出了无尽怜悯:“然后给‘蝼蚁’留下一线生机。”
陆向文生生喝完了一茶杯的?水,才缓缓点头:“好。”
他这个反应反而出乎陆宜修的?意料。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口答应了?
陆宜修盯着他看了几秒,慢吞吞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向文给自己倒上茶,笑呵呵道:“大郎想问什么?”
陆宜修:“为什么?”
为什么一共就两个儿子,却能毫不犹豫的?选择他,为什么对?他如此夸张的?“天才行为”毫无怀疑,又为什么“溺爱”他到这种地步?
陆向文端着茶杯,停顿半晌,才缓缓道:“我曾遇到过一位修仙者。”
陆宜修竖起耳朵等着后续,陆向文朝他微微一笑,不往下说了。
虽然看出来陆向文是成心吊胃口,但架不住陆宜修好奇啊,他老?老?实实的?上了钩:“然后呢?他对?你说了什么?”
陆向文哈哈大笑:“他说我儿乃天纵英才!”
这家伙不会是遇到骗子吧?陆宜修狐疑的?打?量“开朗”的?陆向文:“然后你就信了?”
“自然,”陆向文昂首道:“我儿天纵英才,本就是事实。”
不,你现在的?表现就很可疑啊。
他说的?话陆宜修一个字都没信。
这种算命骗子的?话连普通百姓都不会随便?相信,更别说陆向文了。
陆向文像没看到陆宜修脸上明晃晃的?怀疑般,自顾自道:“待我为大郎修剪好枝丫,等大郎长大接过我手里的?重担,就无需为此耗费精力了。”
看来他不止给陆宜川规划好了混吃等死?的?一生,还给陆宜修规划好了子承父业的?美好未来。
陆宜修想了想日后的?大凤王朝,觉得陆向文将来过得应该挺刺激的?。
首先是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泯于众人,然后是本该混吃等死?的?次子自立门户,掀起大旗跟他对?着干——还成功了。
这都没被气死?,不愧是你,陆向文。
畅想了一番陆向文未来的?遭遇,陆宜修心情好转了几分,点明正题:“既然阿爹同意了,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论?起权谋,十?个陆宜修都比不上一个陆向文,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陆向文略一思索:“倒也简单。”
他给陆宜修倒了杯白开水,轻描淡写?道:“就像大郎之前说的?那样,不过是依法办事而已。”
陆宜修捧起茶杯,虚心求教:“世家枝繁叶茂,家家沾亲带故,眼下能办事的?官都是世家出身,怎么依法办事?”
就算是上了贼船的?叶君澜,也是叶家人,进陆府带走陆夫人也就算了,指望他去叶家“依法办事”,那也太“不讲人情”了。
而叶君澜只是整个官僚制度的?一个缩影。
世家掌控了权利的?含义是,所有世家分享这个权柄,而不是某个世家独掌这一切,世家内部存在制衡和?合作,才能达到表面上的?平衡。
修剪枝丫这件事,就是在打?破平衡。
陆向文呵呵一笑:“不过是死?的?人多一点,不是什么大事。”他耐心的?教导陆宜修:“你今天逛了一遍凤城,有什么发?现?”
陆宜修思考了许久,不确定道:“世家太多了。”但穷人更多,不过后半句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因为陆向文不会感兴趣。
阶级属性摆在那——屁股坐在哪一边,就会为哪一边思考,这关乎他们自身的?利益。
陆向文再和?蔼可亲,也不会抹灭他身上深刻的?世家烙印。
陆向文露出欣慰的?笑容,对?陆宜修的?答案十?分满意:“人一多,事情就好办了。”
他用茶盏轻磕了磕茶杯:“虽然我们的?初衷是为了修剪烂掉的?枝丫,但那些?人更喜欢他们猜到的?答案。”
“打?破平衡,”陆向文放下茶杯:“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事情。”
陆宜修恍然:“旧秩序一旦被打?破,新秩序就会顺理?成章的?出现。”而新秩序就意味着一群新的?获利者。
陆宜修说完后,皱起眉,这个过程太过顺理?成章,以至于他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了眼始终成竹在胸的?陆向文,忽而道:“阿爹的?初衷,不是修剪烂掉的?枝丫吧?”
陆向文没否认这一点:“大郎异常聪慧,不如来猜一猜?”
这其实很好猜,因为大凤王朝眼下面临的?机遇和?危机是同一件事——富饶且强大的?地底文明。
在想到这个因素后,陆宜修串起了所有线索:“你要跟地底文明接触,你要一个更‘听话’的?朝堂,一个更能接受新事物的?大凤王朝。”
“大郎天资过人,”陆向文感慨道:“实乃吾家麒麟儿。”
而陆宜修折腾出的?大动静,成为了这一切的?导火索。
奇妙的?是,虽然出发?点和?目的?都不同,但给世家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这个要求却是相同的?。
只是对?陆宜修而言,这个教训用来刹住世家不拿人当人看的?风气,对?大凤律保持起码的?敬畏。
而对?陆向文而言,这个教训用来敲打?世家跟上他的?脚步,跟上大凤王朝的?脚步,开创千年未有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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