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自从白穗当着众人的面引了天雷将秘境结界给破开之后,她就料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她前一秒还在和风祁聊着戚百里的事情,后一秒就被一群人围在了紫竹林里。
和那个心有不忿故意滋惹寻事的女修不同,其他人大多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他们其中或许有一部分人是并没有想过刁难白穗,但是这时候来了个沉不住气的人找了她的麻烦。
对此他们虽然并不会帮忙,却也不会插手干预。
甚至是有些喜闻乐见的。
当时那雷劫来的太突然,连带着劈开的结界一起,距离问心台近一些,反应慢一些离开的弟子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波及。
不光是白穗破了结界一事,陆九洲的雷劫或许才是一切的导火索。
一般来说雷劫将至的修者是不允许参加试炼的,因为试炼的人众多,若是天雷一落下来一个反应不及时,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算着时间,陆九洲的落雷是在一个月后才是。只是萧泽动了手脚,这才将其提前到了守擂比试那日。
可是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萧泽的事情就是一个禁忌,各宗各派的长老大能们都鲜少提及,一是顾忌昆山,因为这毕竟算得上昆山近几百年来的丑闻,二来则是因为怕说了闹得宗门上下人心惶惶。
当时这么多大能在,却眼睁睁看着天雷落,秘境破,刹那之间魔气诡谲覆盖了整个蓬莱。
那个场景和五百年前凤山妖主屠戮四海八荒一样,那个可怖的场景近乎重合。
萧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如蓬莱如入无人之境。
只眨眼功夫就出现在了问心台前。
那些小辈们不知道萧泽,只以为是陆九洲算错了雷落的时间,只以为是白穗剑走偏锋才招致了这样一出祸端。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在宗门长老让他们不要挑衅生事的情况下,反倒让他们越发不满,更起了逆反心理。
就算今日白穗不从这边跟着风祁去锁妖塔那边,早晚也会和他们撞上。
听风祁说那女修应该是涂山那边的一个小宗派,因为靠近青丘狐族常年受妖族侵扰,所以对于这一次白穗破了结界一事放出了妖兽分外不忿。
白穗手握着天启,金色的剑身隐约有剑光闪烁,像是引满待发的弓。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之势,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其他人只围观并没有上前,那么这件事只需要和眼前这两个涂山修者私了了便是。
“在各位看来当时一事皆因我而起,但是当时我并无意识,只是运气不好被恶人控制了罢了。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推卸什么,但是我只会为我做过的事情担责,其余莫须有的罪名还请不要扣在我身上。”
白穗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并没有落在那女修身上,而是冷冷扫了周围人一眼。
“各宗各派有弟子因为结界破开一事受伤者,这几日都在蓬莱休养,这居所是蓬莱主为你们提供的。但是你们所用的丹药各种可全出自我们昆山。”
“我虽有错,无论无心还是有意事后也算尽力弥补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你们的长老宗主们都没有怪罪于我,就还请各位不要再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这话听起来不卑不亢,也还算客客气气,可白穗态度却很强硬。
她面上没什么情绪,冷淡得似覆上了一层薄冰。
表面上是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翻页过去了便是。
而实际上更多的是在说——别不识好歹。
白穗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对陆九洲和顾止或有愧疚,但是对于这些人不是。
这些人在五百年前就躲在顾止的身后,是顾止和整个昆山在天地浩劫时候护了他们周全。
这一次也差不了多少,他们又留下了顾止一人。
和他们不满自己一样,白穗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
要是白穗语气委婉些,态度放低一点这件事没准就过去了。
毕竟他们这几日接受的灵药灵丹也的确是出自昆山,再加上长老们到叮嘱他们顶多当众落白穗一个面子出口气,也不敢闹的太大。
然而白穗偏偏也不想他们舒坦,她本身心里就憋着一团火气,说起话来更是咄咄逼人。
“白穗,你不要颠倒是非!”
那女修气得不轻,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骨节都泛了白。
“什么叫我们揪着这件事不放?也别提什么你们昆山给了我们灵药一事,若不是你做了错事在先,还有陆九洲算错了雷落时间,这一切何至于如此?这是你们昆山应当的!”
“真当以为自己是昆山剑祖的亲传有昆山给你撑腰,所以我们都不敢指责你,都要忍气吞声了是吗?!”
“做了错事还这般态度,当真是冥顽不宁!
此话一出,周围原本默不作声的众人也压低着声音议论纷纷了起来。
显然刚才白穗的态度或多或少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如今这女修一番话煽动下更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风祁留意到了周围变化,他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与白穗说道。
“不是说好了不把事情闹大,任由她说你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吗?怎么你还故意挑衅过去?”
倒不是风祁怕麻烦什么,只是这些人算是沆瀣一气,这里是平日弟子门修行的地方,距离主岛很远。
要是出了什么事长老什么很难及时赶到。
“你没看到他们把我们围住了吗?虽不会以多欺少,这事也不可能善了。与其和他们好声好气,让自己憋屈难受,不如打一顿了事。”
如果他们光是议论她也就算了,可是提到了陆九洲她实在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她一边说着,也不管风祁什么反应,径直往女修所在方向走了过去。
在距离对方一步的位置停下。
“这样吧。既然你我各自都心有不服,同为剑修,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白穗看得出来对方也在等着自己这话,只是她不方便直说罢了。
所以这才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又是师弟不小心用剑气攻击过来,又是现在这样愤怒指责。
无非是挑衅激怒于她,让她主动提起比试交手一事。
“若我不敌你,只要留我一口气,我任由你教训绝不还手。若你不敌我……”
“我也任由你教训,以后断然不会说你和昆山半句不好。”
不等白穗说完,那女修直接补充了后话。
她手腕一动,一股剑气凛冽,将周围的树叶飒飒吹响。
风吹叶动,刹那之间竹叶纷飞,如翩然的蝶映入在了众人视野。
“只是单纯比试有什么意思?”
白穗说着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两个白玉盘,那两个白玉盘悬浮在了半空,“啪”的一声,一块灵玉放在了靠白穗这边的玉盘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这么多人都在,大家一起下个注如何?很简单,就是赌我们两人谁输谁赢而已。我放灵玉的那个玉盘是押注我的,另一个是这位涂山的道友的。”
这是昆山弟子的传统,大家修行太辛苦了,偶尔遇到问心台比试的时候都会在下面下注赌个输赢什么的图个乐子。
但是这些对于这些古板又恪守规矩的其他宗门来说,就有些意料之外了。
“这不是赌博吗?要是被我师尊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的。”
“是啊,她是故意搞我们的吗?还昆山剑祖的亲传,真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再说了这赌博有意义吗,那个涂山女宿是近金丹的修为,她一个结丹初期的怎么可能赢?”'
“……要不我们押注试试吧,反正她会输。而且这里也没其他人在,她是发起人,到时候就算出了事她也首当其冲,落不到我们身上。”
正在众人或好奇或犹豫的时候,一瓶九品灵丹不知从什么地方扔在了白穗的玉盘上。
听到动静后他们下意识看了过去,扔掷灵玉的不是旁人,正是青烨。
青年原本也是像过去锁妖塔那边看看,结果路上瞥见紫竹林那里众人围在一起,这才御剑下去
——看到了这么一幕。
“啧,看什么看?要下注就下注,不下注就闭嘴,从刚才过来就听到你们吱吱喳喳个没完,吵得人头疼!”
青烨的到来让原本还算畅所欲言的众人住了嘴,一时之间周围安静得出奇。
他并不在意他们什么反应,只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这个时候才慢悠悠跟着过来的桑子俞。
“你在后面磨磨蹭蹭做什么?赶紧过来!”
桑子俞倒不是同青烨约好来锁妖塔的,而是为了躲人。
他听到青烨的声音一顿,莫名走了上去。
“干什么?”
“你身上带了什么灵玉灵宝没,赶紧都给我拿出来全给我押白穗。”
“……就一块用来通讯的昆仑玉。”
青烨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拿了那玉啪的一声放在了玉盘上。
而后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少年身上。
风祁立刻意会,倒也实诚,直接将自己的储物戒指放了上来。
青年这才脸色缓和了些。
“你们呢?押不押?”
这话听着像是询问,可青烨神情冷淡,莫名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眼神就差没把“穷逼”写在脸上了,对着他们满眼都是嘲讽。
众人原本是不想搭理的,可被青烨这么激将着,同时又觉得两者实力悬殊,对他们的灵玉灵丹颇为眼馋。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下注给了那涂山的修者,以为这次赌注势在必得。
就算青烨不出现,白穗也是打算激他们来下注。
他们本就对白穗不满,就算有个别对白穗观感不错的,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赌注她,所以他们必定会全部下注给涂山那个女修。
而这一切也是白穗希望的。
这些人不配得到昆山的灵药,怎么用的,便得换一种方式给她吐出来。
“多谢师兄。”
白穗弯着眉眼朝着青烨所在方向高兴地挥了挥手。
青烨见了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淡淡扫了下白穗。
“别高兴得太早,先赢了再说吧。
要是赢了还好说,输了的话我是会找陆九洲讨回来的。”
“……知道了。”
刚看到同门的好心情在听到青烨这话后一下子荡然无存,白穗叹了口气,握紧着手中的命剑将视线重新落在了眼前人身上。
“阁下要不也去押一注?不然到时候我师兄的九品灵丹你可能一颗也分不到,岂不可惜?”
在青烨他们押注给白穗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意外,更没有影响心态分毫。
白穗毕竟是昆山弟子,青烨作为她的师兄哪怕白穗会输也是会给她撑个场面的。
她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眼前之人哪怕资质再出众,至少在现在和她交手也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但是现在她却有些摸不准白穗的心思了。
她看着少女一派自在随意的模样,似乎没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是吗?
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在替我可惜,好像是觉着赢了我绰绰有余似的。”
白穗听后一愣,勾唇笑了笑。
“难道不是吗?”
“你!”
她脸色一沉,气得竟忘了行礼,骤然引了命剑朝着白穗方向刺了过去。
那是一把剔透近乎透明的长剑,若不是周围覆着剑气,可能极难觉察到它的踪影。
白穗从一开始时候就注意到了这把灵剑,剑身如玉,带着料峭的寒意。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和自己是一个属性。
果不其然,那剑气如刃劈开了树叶,骤然幻化成了一道冰棱。
森然的寒气在接触到白穗衣袖的瞬间便凝成了一片白色的冰霜。
白穗手腕一动,剑锋所掠的地方凭空划开了一片冰幕。
巨大的冰幕似坍陷的天,乱花飞叶成了四散的霜雪,铺天盖地朝着女修身上压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