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犹豫地于狂风之中纵身跃下悬崖后,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痛苦,反而像是随着风落入了一片柔软的水流之中,浸润在温热的触感之中。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在这片温热的水流之间漂浮。
但很快,她在寂静的水流之中仿佛听到了什么呼唤声。
轻柔的、哽咽的、嘶哑的、用力的呼喊,像是有人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努力地大声喊出——
【——娜斯佳。】
【……伊妮德。】
她忽地睁开了双眼,却只能看到眼前苍白的天花板,还有耳边爽朗的男声。
“嘿巴里,好久不见,你怎么记得打电话给我了?”
伊妮德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动了动手指,清晰地感觉到本来一开始僵硬得甚至失去知觉的身体从指尖开始,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迅速地重新掌握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明明以重度昏迷的状态躺了一个月多,其中没有任何的活动机会,但她还是不同寻常地动起了自己身体上的肌肉,控制着自己坐了起来。
伊妮德勉强坐起来之后,转过头看向了拉开了窗帘的窗户,借着明亮的日光看到了外面街道上的场景。
……这里并不是她的家。她思维迟缓地明白了这件事。
接着,她又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房间的另一边,也就是那个似乎正在聊着天的方向。
恰好,两张病床之间的帘子忽然被微风吹动,扬起了小小的一个缺角。
在飘动的白色帘子之中,伊妮德与隔壁的帅气男人对上了视线。
看到她面色苍白地坐起来的样子,那个男人愣了一下,本来按着电话与友人侃侃而谈的嘴巴也下意识地停下,与她愣愣地对视着。
直到他耳边的电话传来不爽的声音:“……哈尔!你在听我说话吗!”
哈尔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要按上旁边的呼叫铃了,但那个少女却对他浅浅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举起手,将食指抵在唇边。
她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嘘】。
哈尔这又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帘子再度落下,遮住了那个少女的模样。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冒然地过去掀开帘子,而是捂住了手机,试探性地问道:“……你还好吗?”
隔了一会,那一边传来了轻柔的声音:“我很好,谢谢你。”
哈尔这才放下心,瞅了两眼那张帘子,又连忙安抚起了另一边被冷落的好友。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位黑色长卷发的漂亮女性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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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巨大的透明罐里的热水安静地漂浮着的少女的眼睫毛忽地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嘀——嘀——嘀——】
有规律的尖锐提示音响彻整个实验室,引来了一群穿着白袍的实验者的关注,都走到了这个少女面前,低声议论起来。
过了一会,实验室的大门自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发生了什么?”
“卢瑟先生!”看到他之后,实验人员纷纷向他打招呼,“17号实验体刚刚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实验人员们统一往两边让开道路,让莱克斯·卢瑟一个人站到了那个巨大的水罐勉强,略微抬起头,仰望着那个漂浮在水中的沉睡少女。
凝视了她一会,卢瑟在一片屏息的寂静之中蓦地开口:“都愣着干什么?注射镇定剂,调整电流控制力度,加大用药剂量!”
旁边有实验人员期期艾艾地开口了:“可、可是,再加大剂量的话,她的大脑可能会受不了……”
卢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近乎是和善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看他的样子以为他真的没听清的实验人员犹豫了一下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如果再加大用药剂量,她的大脑——”
“受得了。”
卢瑟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神经质的笑容:“这是我的实验品,我最清楚,而且,我说她受得了,她就受得了,懂吗?”
被他表现出的看似平静、实则深藏戾气的态度吓得说不出话,实验人员们连连点头,不敢再提出任何异议。
收到满意的答案之后,卢瑟不再关注其他实验人员,转过头继续看向了少女,抬起手,将视线中的手停在了她的头部,张开的手掌慢慢收拢五指,最后握成了一个拳头。
就像是,他在把她的大脑与灵魂,全都握在了手心,随心所欲地操控的样子。
痴迷地注视着自己的拳头和后面的少女,卢瑟扬起了一个充满野心的笑容。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别让他失望啊,第1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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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伊妮德没有在退出游戏后进入游戏空间,在现实之中睁开眼,确认了自己不在家而是在医院里之后,她没有看到那个游戏头盔的痕迹,却莫名地笃定着内心的感觉,放弃了去找那个头盔,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