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陷入了一场梦境——
这是他新学到的词汇。
虚假的、不真实的、幻想的东西,都可以称为【梦】。
毕竟,如果他看到的这些东西都是真实的,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在那些实验室中遭受那些折磨与痛苦呢?
他看到自己降落到大地,有一对陌生的男女将自己带回了他们的家中。
他看到自己在他们的关怀中长大,在充沛的黄色阳光下茁壮地成长。
他看到自己有着强大无比的力量与千奇百怪的能力,甚至能够无阻地翱翔于天际。
……他看到被自己称为【dad】、给予了自己无数爱与支持的男人离世,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看到在世界中流浪的自己经历了多少磨难、增长了多少见识,最后终于决定成为一名公开帮助别人的……【英雄】。
他看到自己成为了【超人】。
他看到自己遇到了无数志同道合的朋友与伙伴,然后一同建立了守护世界、抵制一切不公与犯罪的正义联盟,甚至成为了里面的联盟主席。
他看到自己与美丽又坚定的女性陷入热恋,经历了分分合合之后携手踏入婚姻的殿堂,然后——
他拥有了一个孩子。
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那是他们生命的延续,那是……他发誓一定要好好守护的小小女孩。
他记得刚出生时她的外表有多么丑陋,又但也清楚地记得她黑色的胎毛有多么柔软,努力却低弱的叫声有多么令人怜爱,柔软娇小的身体在他手上有多么得轻。
但也无比清楚地记得,当他第一次抱到那个孩子的时候,那股剧烈又酸涩的满足感是多么让他感到幸福。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母亲、那个孩子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他奋斗至今、坚持至此的所有理由。
那个孩子的名字,是——
……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一股惶惶然的感觉顿时让他感到无法逃离的窒息感,就像是在实验室中被束缚在椅子之上,而脖子被面无表情的实验人员毫不留情地扼紧,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冲撞得他脑袋发疼,却连挣扎的力气都被镇静剂无情剥夺。
与此同时,在他努力地试图在这种感觉中寻找那个铭记于心的名字的时候,那些本来历久弥新、充满着各种复杂情绪的鲜活画面也逐渐黯淡下来,如同陈旧的照片一般无声地褪色,在他脑中缓缓淡去。
记不起来了。要忘记了。想不起来了。要忘记了。
可是,可是,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还没有回忆起来——
她的名字是什么?
她……是谁?
在混乱的意识之中浮现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思绪蓦地一顿,然后便是陷入了空旷的、白茫茫的怅然若失之内。
……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
“噼啪”。
耳边忽地响起一声轻微的火花迸溅声,明明不大,却精准地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顷刻间从一片茫然中挣脱开,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
好热。
苏醒之后,在他的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形容词。
全身都像是被放在一个炙热的烤炉之中,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气,左侧的脸部更像是被什么炭火炙烤一样烫得发疼。
他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却发现左脸颊边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不远处的壁炉中燃烧着炽热明亮的火焰。
……这是哪里?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带着一点不耐烦的沙哑男声:“你醒了?之前一直被埋在雪地里,现在觉得热是正常的。”
他闻声转过头,这才看到房间的另一边上有着一张简陋的木制书桌,而一个顶着凌乱金发的邋遢男性正面露探究地看着自己,手中还夹着一根烟。
打量了他一会,金发男人再次开口:“所以,先别管其他的事,我现在很好奇,你到底是谁,能让政府的人锲而不舍地找了你那么久?”
——他是谁?
这个很基本的问题让他茫然地睁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但遗忘了梦境中所有记忆、只有脑中被灌入的那些常识依然保留的他缓慢地摇了摇头,生涩地开口了:“……我……不……知道。”
那个金发男人眉头一皱:“失忆?这不是更麻烦了吗……嘁。算了,不管怎么说,总得有个喊你的称呼吧?我是康斯坦丁,约翰·康斯坦丁。”
喊他的称呼。
【——你这个怪物!】
他应激性地眨了一下眼睛,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回答道:
“……onster”
那是他除了实验品之外,唯一得到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