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烟说完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阮时星疑惑地歪了歪头,问道:“你刚才说的就是除妖咒吗?”
谢知烟见小妖怪一本正经地跟他请教,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阮时星等不到谢知烟的回答,刚要开口,肚子咕噜噜响了一声。
他饿了那么多天,终于找到了灵泉,馋得直流口水,立刻迈开前爪向大门走去。
木门古朴厚重,阮时星走过去,才发现他还没有门槛高。
这……不就尴尬了吗。
阮时星懊恼地看了眼他的小短腿,立起身来,前腿搭上门槛的边缘,试图跳过去,只是他蹦哒了半天,跃起的高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谢知烟见毛绒团子在门口疯狂蠕动,一开始没搞懂他要干嘛,懵了几秒后,才意识到是小妖怪翻不过门槛。
恐怖的气氛荡然无存。
阮时星折腾了半天,终于靠助跑的动力,跳上了门槛,只是现实跟他想的稍微有些偏差——他的小肚子抵在门槛上,前后腿悬在空中,整只猫被挂住了。
阮时星:“……”
救命!他下不来了!
他晃了晃前腿又晃了晃后腿,身体仍稳稳地挂在门槛上,只能可怜兮兮的跟谢知烟求助,“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下不来了。”
谢知烟:“……”
你好歹是只妖怪!
不至于蠢得连门槛都翻不过来吧!
谢知烟嘴角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努力往前挪挪,不就能下来了吗。”
阮时星按谢知烟的话,一点一点往前挪,后脚在门槛上用力一蹬,终于翻了下来,只是用力过大,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瘫成了一坨猫饼。
刚进入院子,阮时星便感觉蓬勃的灵气涌进身体,像股暖流冲刷掉了积攒了几天的疲惫,饥饿的感觉也瞬间消退,身体轻得像一朵云。
阮时星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老爷爷果然没有骗他,这就是灵泉,他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啦!
呜呜呜呜呜吃饱的感觉太爽啦!
阮时星心情大好,连心爱的毛毛染上灰尘都没在意,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着谢知烟,认真道谢,“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还在门槛上挂着呢,果然像老爷爷说的那般,人类大多都是好的。”
谢知烟看着蠢萌的小妖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阮时星见谢知烟一直不开口,疑惑地歪了歪头。
是他发音不对,这个人类听不懂他的话吗?
“你等等啊,”阮时星在小包袱里面翻找,过了五六秒,他提高音调说道:“找到了!”
阮时星拿出老爷爷送他的小册子,像模像样地举在眼前,翻阅了起来。
小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从零开始:常用汉语100句》
谢知烟更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常用?
汉语?
100句???
阮时星找到了标记的部分,认真看了几遍后,抬眼看向谢知烟,礼貌地问道:“你好,你几岁了?你吃饭了吗?你是哪里人?你在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谢知烟看着小奶猫捧着比他还高的书,认真纠正发音的可爱模样,猫奴的心死灰复燃。
虽然是个小妖怪,但好可爱啊。
谢知烟实在提不起戒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是……妖怪吗?”
“我当然是妖怪了。”阮时星奇怪地问道:“你不是道士吗?怎么连妖怪都没见过。”
谢知烟沉默几秒,欲语泪先流。
嘤嘤嘤,他只是一个孤独弱小又无助的人类,哪里见过妖怪呢。
阮时星想起老爷爷嘱托他的事,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谢知烟:“这是老爷爷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看完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知烟想起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几眼看完了信上的内容。
老观主的大概意思是:阮时星是个好妖怪,绝不会伤害人的,让他不要害怕,帮阮时星将道观好好经营下去,这是件大功德。
谢知烟精神恍惚的放下信封,嘴角抽搐,他真没想到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观主,做事竟然这么不靠谱。
他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怎么帮妖怪经营道观啊!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呸,这事他干不了,他要跑路!
谢知烟干巴巴地笑了声,“那什么,我虽名义上是个道士,却什么都不会,实在帮不了你,你还是再找一个正儿八经的道士吧!”
阮时星闻言愣了下,“你不是和老爷爷签了劳动合同吗?怎么能违约呢?”
谢知烟:“……”
你一个妖怪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话都说不好!怎么还知道劳动合同呢!!
阮时星接着说道:“你真的确定要违背和妖怪定下的契约吗?”
谢知烟感觉阮时星话里有话,追问道:“如果违背了契约,会有什么后果?”
阮时星沉默两秒,语调沉重地说道:“灵魂将生生世世被束缚,受奴役,肉、体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谢知烟被成功唬住了,他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我、我再考虑一下。”
阮时星点点头,十分大方地说道:“你慢慢想,我不着急。”
谢知烟抬头看着天上的皓月,默默在心里流泪。
呜呜呜呜呜呜!
这里好可怕!
妈妈!他想回家!!
***
谢知烟整整想了一个晚上,决定留下来。
相比于违背契约的惨痛后果,留在道观似乎更好一些。
阮时星虽然是个妖怪,但是只会挂在门槛的小奶猫,没啥威胁力,而且老观主也跟他保证了,阮时星绝对不会伤害他。
他看已经七点多了,便打了个哈欠,从卧室走了出来。
客厅内空无一人,摆设还跟昨晚一模一样,看来昨天阮时星进了书房后,就再没出来过。
谢知烟看着紧闭的书房门,犹豫了几秒,鼓足勇气走过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门口徘徊了五分多钟,才做好心理准备,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说道:“我想好了,我要留下来。”
门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谢知烟怔愣了几秒,贴在门上听动静。
“人呢?怎么……”他嘟囔完这句,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的少年。
少年刚出现,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他身上,天因他更蓝了,风更温柔了,天地将对他的宠爱融进了世间万物里。
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眼底闪着碎光,气质比阳光还要明亮温暖,让人控制不住的心生好感。
谢知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家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面孔,谢知烟本想质问的,但少年的笑容有种特殊的魔力,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生怕说出来的话太过生硬,会伤到少年。
阮时星见谢知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知烟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迟疑地说道:“你,你是阮时星吗?”
阮时星点点头,“这里灵力充足,我昨晚刚进书房不久,就变成人形了。”
“灵力?”谢知烟问道。
阮时星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就是存在于天地间的种物质,有了灵力,我才能吃饱,才能化形。”
谢知烟从没感受到灵力的存在,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阮时星想到他现在就是新观主了,必须负起责任来,便主动问道:“泽云观平时都有什么工作?”
谢知烟随口说道:“看风水,清除邪祟,或者斩除妖魔一类的。”
阮时星点点头,认真请教道:“那具体该怎么做呢?”
谢知烟一脸懵逼。
问他干嘛?
在昨晚之前,他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连鬼怪都不信,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东西呢?
谢知烟艰难地问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阮时星老老实实地说道:“老爷爷没跟我说过,只让我来当观主。”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阮时星:“……”
谢知烟:“……”
这可咋办!
他们两个都是倔犟青铜,啥也不会!
泽云观要完蛋了啊!
阮时星干巴巴地笑了声,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谢知烟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我好歹是个妖怪呢,大不了我和对方打一架。”
谢知烟想起挂在门槛上下不来的小奶猫,沉默了。
就你这战斗力,是去打架还是去送死?
谢知烟刚要开口,手机闹铃突然响了。
他有个习惯,会把重要的事情写在备忘录上,到时会有闹钟提醒,这样就不会误事了。
阮时星问道:“怎么了?”
谢知烟随口说道:“有个富商家里出了灵异事件,请好几家道观去降妖除魔,其中就有我们。”
阮时星见有生意了,眼前一亮,“那我们赶紧出发吧。”
谢知烟闻言惊呆了,“老观主不在,我们两个又什么都不会,去了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
阮时星拍拍谢知烟的肩膀,安抚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谢知烟:“……”
我信你个鬼嘞。
他试图从别的角度劝阻阮时星,“你不也是妖怪吗,富商家里道士那么多,万一发现了你的真身怎么办?”
“没关系的。”阮时星解释道:“老爷爷在我身上下了咒,人类绝不可能察觉到我身上的妖气。”
阮时星的态度十分坚定,不管谢知烟怎么劝,他都一定要去。
谢知烟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妖怪契约的束缚,他不能违背阮时星的意思,不去也得去。
还好富商请了那么多道士和天师,联起手来足够对付屋里的邪祟,他们两个打酱油的,应该不会遇到危险。
谢知烟妥协地说道:“好吧。”
两人一起出门,到了富商的家。
富商的家是独栋别墅,楼体刷着白漆,窗明几净,院子中的温室花园里盛开着热烈的芍药,花匠正在修剪花枝,整体的装修风格低调又奢华,一看主人就十分有钱。
阮时星看了眼别墅,停下脚步。
谢知烟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阮时星迟疑了几秒,说道:“我感觉到了妖气。”
谢知烟在大太阳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抖地说道:“这,这里面真有妖怪啊?”
在他印象中,妖怪都是残暴嗜血的,阮时星只是个异类,他仍对妖怪充满了恐惧。
他当场就想开溜,只可惜阮时星先他一步,拽着他往别墅走。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有佣人走过来,客客气气地领着他们进屋。
阮时星走进客厅,遥遥看到了几个人。
有的穿着青色的长衫,神情淡然,有的穿着普通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还有一个老婆婆头上绑着鸡毛,身上挂满了铃铛,随便一动,就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几个人也在观察阮时星和谢知烟。
阮时星长相扎眼,又过于年轻,实在不像个道士。
穿着青衫的男子蹙着眉,鼻孔朝天,十分高傲地问道:“你们是哪个道观的?”
“我们来自泽云观。”阮时星十分友好的说道:“我是观主阮时星。”
此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
青衫男子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友这么年轻,就能成为一观之主,真是厉害啊,让我们这些前辈自愧不如。”
年纪这么小就能继承道观,无非有两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