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问:“他是真地喜欢你吗?”
鬼泽凛川很诚实,有一定程度是因为时空转换器在她手上,只有她知道坐标,现在无依无靠的成了髭切。
她回答:“他信以为真了。”
髭切好奇鬼泽凛川为什么这么说,于是后者解释道:“他的喜欢归根结底是一种虚荣,丝毫不纯粹,其中也没有什么美好的成分,但是他误以为那就是世人渴求的爱情,于是他沉醉在了里面,还希望我也沉醉进去,和他一起演一场终将完结的电影。结束后他或许会怅然若失,或许会恼羞成怒,但我却会成为让他得不到真正爱情的泄愤工具。我在他眼中本就是一个工具,是他以为自己无缘拥有,却在某一天突然掉落到他面前的稀有刀。”
鬼泽凛川说得很明白,髭切没道理不懂,“这就是人类吗?”
“这就是你们的审神者。”鬼泽凛川穿过废弃建筑用具,走近道回家。
在她身后,髭切脸上完美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
他无言以对,只能笑呵呵地感叹:“人心果然很复杂呢。”
刀剑付丧神徒然有个人形,却完全无法理解人心。
听说有很多审神者以为他们这些存在了上千年的刀剑早已看淡了一切,进入到哲学意义上的返璞归真阶段。然而事实是,哪怕对持有者的人生经历如数家珍,他们在很多时候也无法理解那个时候那个地点,握住自己的主人为什么要挥刀。
当刀剑的时候倒好,不用去思考这些,反正刀剑嘛,只要足够锋利就够了。
可是如今他们有了人身,如果还像刀剑时期一样的话,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付丧神也是真实活着的,拥有心和灵魂。
因为被弃置被遗忘所以才带着怨念诞生的存在,不好好接触人心的话是不行的。
第一次来到现实的髭切奇异地对人间没有多少兴趣,不管怎么说,都已经不是源氏的时代,更不是刀剑的时代了呢。
他消化完鬼泽凛川刚才说的话,然后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遇到的麻烦具体是什么呢?”
鬼泽凛川也不意外他猜得出来她对咒术师说的那些是假的——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假的,只是语言的艺术而已。
“他是个黑手党底层人员,已经默默干了很多年,前不久突然被首领叫到最高层,喏,就是那五栋超级显眼的大楼——被安排了一项寻找失踪情报人员的任务。这是前情。那时候我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是后来情况逐渐变糟我才突然明白的。”
一个明明很有实力却不愿意为自己效力的人如果能在什么地方派上用场的话就太划算了,还能警告下与这个人关系不错的自己倚仗的同时又警惕的部下,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才怪。
鬼泽凛川回想起当时恍然大悟的自己,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这个过程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会被髭切注意到她的秘密。
虽然这个秘密可能没有多少价值,但是秘密就是秘密。
于是鬼泽凛川用含糊的说法略过了这个过程,直接跳到结论,“他的首领要对他下手,把他利用至死。我希望他能从港口黑手党叛逃,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他不愿意,理由有很多,不过最后他的决定就是不愿意。”
“我身上的麻烦就是有可能被人当作要挟他的筹码,所以我决定悄悄离开横滨一段时间。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现在的话,我想的是把他收养的孩子也藏起来。”
听上去挺合情合理的,这样的事髭切也不是没见过,“之前不把孩子们带走,是因为做不到吗?”
不是,是因为我和那个死脑筋闹掰了,我管他们**!反正他就是觉得不能躲躲藏藏的……
身量纤细的女孩子别了别耳边的碎发,偏过头颔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异能力者,从这个角度看的话在他身边要安全得多。”
到了。
鬼泽凛川租的房子环境还行,就在二楼,一居室,建筑不太新,但也不算旧。
她打开门,走进几周没住的屋子,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和一次性用拖鞋,边换鞋边说:“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就算原本有人想对我下手应该也意识到我已经逃走了,所以这里还算安全,回本丸前就委屈您先住在这里了。”
“呀~一起住吗?我不介意哟。”
鬼泽凛川抬起头无奈地笑,没有应声。那是一种表示纵容的笑,笑出了一种柔软又温情的氛围。
髭切于是也收起了散漫的态度,只留下刃生经历锻出的平静从容。
之后,鬼泽凛川对髭切解释要用手机搜索确认一下需要的东西,接着用纸笔记下了需要购买的医疗器械和药物,然后把这张纸撕下来交给髭切,说着联系一下给孩子们提供住所的人,开始打咖喱店的座机。
打不通。
鬼泽凛川捏紧了手机,犹豫了一瞬间,继而直接翻出织田作之助的手机打了过去。
打通了。
没人接听。
转接语音信箱。
坐在茶几边的女人好像走神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注视着屏幕。
鬼泽凛川关掉通讯页面,对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盯着她看的髭切说:“可能需要您稍微伪装一下,以防万一碰上审神者或者被监视器记录下样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只穿过两次的干净的男装。”
髭切并未掩饰自己的好奇,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自己眼中的探究估计都能化作两振刀砍开这个女人的皮囊去她心里找答案了。
不过他还是清楚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界限的,汉诗中不是有“白首相知犹按剑”这么一句吗?看得多了,自然就学会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一如既往。
这当然是一种温柔,只是咒术师将其误认为轻蔑,而鬼泽凛川却没注意到。
她在模拟行动路线,思考要如何在最快时间内合乎逻辑地路过织田作之助的住所。
手上用的力道大到肯定已经让手机边缘在掌心留下红印的女性垂下长长的睫羽,撑着地面站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于是条件反射地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步伐略快地进到卧室去翻找衣服。
鬼泽凛川给自己也伪装了一下,帽子和口罩戴起后大致就没问题了,临出门前髭切问他佩刀上街会不会出问题,鬼泽凛川对他弯了弯眼睛,口吻轻松。
“放心吧,这里是横滨,街上有很多比刀剑还要危险的东西在大行其道。如果有人问起,那么只能委屈您说自己的本体是仿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