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东西,做好登记。
糖人章就开始从小方柜里拿大勺子搁炭炉上化糖。
他那小孙女就安安静静从旁收拾东西,给人发个取糖人的牌号。
说起这小孙女,那模样精雕细琢的,粉嫩粉嫩,看上去老可爱了,可惜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但人抿嘴笑起来那叫一个甜。
毛都没长齐的小生瓜蛋子,瞅一眼那笑容,心里的想法都打磕巴,“小姐儿笑起来真甜,好想舔一口”。
哑女似能看穿人内心,阿巴阿巴一跺脚,气呼呼的直冒汗。
这一冒汗,空气中的甜丝丝更浓郁了。
糖人章乐呵呵的,宠溺地给孙女揩去细汗,转身就怒骂生瓜蛋子,“走走走,不稀罕给你弄糖人,再不走,把你变成糖人吃了”。
小孩子谁在意这个,吓唬不住的,还尽赶着往前挤,说道,糖人爷爷来吃我,范老爷说我的童子尿甜,治病效果好着咧,给哑巴姐姐喝了,她就能说话了。
嗨,真童言无忌。
谁都不会跟小孩子计较是不?
不,糖人章可急眼了。
两手一握,双指竖立,单脚往下一顿步,口念一声“起”,整个跟请神上身的仪式差不多意思吧。
糖人章再往糖水里一点,说道“爷们,给来条蛇”。
歘歘歘糖响,一条拇指粗的橘黄色小糖蛇就窜出来去咬生瓜蛋子的屁股蛋。
生瓜蛋子嗷嗷叫,往后一摸,啥血没有,扭头一看,屁股后面拽一糖蛇,屁股蛋子上全是糖印子。
这给孩子吓得,眼泪婆娑爬起来就跑,屁股后面还吊一尾巴晃悠,活像一条没夹断的便便。
看热闹的人,反而起哄直鼓掌,好喂,糖人章整活叫糖人了,好活,看赏,再来一个。
呼啦啦的鸡毛、纽扣、线团子乌七八糟的东西往下落,活像咱现在看国足,边骂傻哔,边扔矿泉水瓶子。
动机不同,性质一样,都是给看激动了。
叫糖人,就是这么个叫法。
糖人章一会“爷们,给整一猴吃桃”,一会“爷们,给整一元宝灯笼”,一会“爷们,给整一花姑娘”……这个真没有。
也不知道他爷们爷们的叫谁,反正只要他叫的,大勺子里糖水就歘歘歘往外冒。
什么金瓜、石榴、桃子、鸡、狗、寿星、和合二仙、渔翁钓鱼、文人武士、宝剑、鸟兽、罗汉、财神、寿星、宝塔等等等。
几乎囊括了世间万物。
但凡所见,尽皆可叫。
就是这么个奇人,挑担带着哑巴孙女叫糖人。
日子过得不算滋润,但比普通人家好太多。
哪朝哪代都饿不死手艺人,何况糖人章这手绝活,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走到哪火到哪,搁现在,那妥妥的大网红,几千万上亿粉丝的那种。
不过人红是非多。
这一日,爷俩来到了京都。
起初风平浪静,京都人看稀奇,出手还比乡下阔绰,还有人给丢铜板。
这铜板哗啦啦下雨的声音,可就遭人惦记上了。
谁啊?
一群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走路挎臀,故意往人小姑娘怀里撞的街痞子(街念gai,才有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