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熟门熟路地拖过来一个画架,把自己的夹子放上去。
他一边布置,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里的采光很好,全赖于他设计的观景窗。
呵,当初自己就不该设计采光这么好的大窗户,进来的阳光都给了别的男人。
而在明亮的光线之下,整个画室里乱七八糟。
跟自己有的一拼。要不是这里少了建筑师作图常用的各种尺规,他几乎要以为这儿就是自己的工作室。
以桌子为中心,周围一圈地面上全是灰黑的橡皮屑,简直像是石灰厂的工作车间。十几支钢笔凌乱地塞在桌子上的小木桶里,一瓶用完的墨水倒在旁边,上面已经积了灰。
各种长度的铅笔头扔了一地,一不小心就可能踩上去滑一跤——他得提醒乔伊注意,安东尼奥想道,来文森特的画室可能有危险。
不对,乔伊为什么要来这里?
安东尼奥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一边看向了文森特的画。
然后顿时怔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时代的画家画的东西无非是那几个——歌颂神,歌颂教会,画贵族肖像,画贵族娱乐饮宴的场景。
翻来覆去、乏善可陈,就像已经被禁锢在条条框框之中,变成模板堆砌的建筑。
但文森特画的却是一个靠在墙边睡着的老人。
不是穿着考究的贵族老爷,而是一个带着脏兮兮的头巾、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老人。一把铁锹放在他身边,而他就蜷缩在建筑的外墙——他对那种巴塞罗那街头常见的贴瓷花纹很熟悉——疲惫至极地睡着了。
安东尼奥心里划过一丝惊讶——他竟然在画流浪者吗?
就在这时,一个纤瘦的身影经过了门口,然后疑惑地探了个头进来。
小玛丽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想了想问道:“今天你们都这么早放学吗?”
安东尼奥与文森特:“!”
两个人动作整齐划一,齐齐回过身:“嘘!”
玛丽顿时心下了然。
她一摊手:“放心,我刚放学回来,什么都没看到。”
安东尼奥向她摘下帽子示意——他知道这个小姑娘说话算话,从来不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一道奇特的声音仿佛从墙缝中渗出一般,让几人不约而同地震了一下。
玛丽皱眉问道:“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锯东西。你们听见了吗?”
文森特也愕然地停下笔:“听见了,好像什么动物垂死的惨叫。这附近有屠宰场吗?”
安东尼奥想了想,忽然莫名地犹豫了一下:“不,等一等。”他总觉得这声音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十分钟之前。
刚回到家的乔伊迎面撞上了同样刚回来的萨拉萨蒂。
萨拉萨蒂微笑起来:“乔伊,你还要出门吗?”
“不了。”乔伊下意识回答道,“怎么了?”
“很巧。我也不出门了。”
“那么,不如现在就来上节小提琴课吧。”
……
乔伊屏住呼吸站在精致的金色铜琴架前,而萨拉萨蒂就站在她身边。
他离得很近,乔伊甚至感觉到了他一阵一阵的温热呼吸,顿时觉得自己连哪只手拿弓都不记得了。
萨拉萨蒂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有我在。”
就是因为你在,所以紧张好吗!
他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鼓励地说:“好了,先让我听听你现在的水平。”
在小提琴家温柔得溺死人的眼神里,乔伊战战兢兢地把琴弓搭在小提琴上,感觉自己就像是把剑搭到了脖子上。
天。如果真是一把剑,直接抹了脖子或许还好一些。
要不然,她就要用琴声谋杀世界第一的小提琴家了。
嘶,还有楼上楼下的另外几个人类瑰宝。这房子没有专门做过隔音,恐怕拦不住她的穿墙魔音。
……对不起,她向全人类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乔伊:忏悔结束,屠杀时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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