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原本是劳拉要用家庭暴力起诉丈夫离婚的案件,却被他们当庭翻成了对劳拉的“疯子”和“□□”指控。甚至连她们的律师,也似乎不再能信任。
她们该怎么办?
怎样才能扭转这个几乎无解的败局?
没想到,当她心头沉重推开休息室的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一个让她血压升高的场景。
小玛丽冷着脸,正蹲在壁炉边刺啦刺啦地撕纸。
随着白色与红色的碎纸条投进壁炉,火苗腾地明亮起来,而乔伊的脑袋则“嗡”的一声——
那个红皮本子,她再熟悉不过,就是玛丽的家庭作业本!
“你在做什么?!”她难以置信地冲过去,“你撕的是什么?”
玛丽猝不及防,在看到她时露出了一丝慌乱。
但她随即抹了一把眼睛,冷冷道:“乔伊,我不想上学了。”
“读书根本没有用。”
乔伊在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连日来积压的压力和怒火伴随着沸腾的血液一起冲上了头顶,她一把抢下玛丽手中仅剩的小半个本子:“玛丽·斯克沃多夫斯卡!”
“你说不想上就不想上了?你知道让校长破格收你进去有多难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玛丽猛地站起来,此时的她已经快和乔伊一样高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乔伊几乎被气笑了。她什么都不懂?
太讽刺了。
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所以,她到底是在折腾些什么?
她来到这个时代,明明可以凭借着自己拥有的信息差高高兴兴发大财,然后到乡下去咸鱼享受生活,别人的死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什么时代弄潮儿,更没有青史留名的野心。吃力不讨好,弄到现在这个境地,她到底图什么?
“很好。”乔伊听见自己冷如坚冰的声音,“那么,斯克沃多夫斯卡小姐,既然你这样想,那么不如……”
“冷静,乔伊。冷静。”她忽然被一把拉开了。
安东尼奥安抚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好了,两个小姑娘,闹什么矛盾。”
乔伊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他的手:“现在不想看到你。你也是他们的一员,你根本不在乎——”
“乔伊。”安东尼奥忽然低下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很抱歉这几天在忙委员会资格的事,但现在尘埃落定,我可以来帮你了。”
那双透亮的蓝色眸子专注地看着她,她气得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然在里面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
“是的,我是他们的一员。但我在乎。”
“因为你,我在乎。”
低沉的声音仿佛大提琴声缓慢地飘落,他从礼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雪白的手帕,轻轻地擦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泪水,又扶着她坐到了壁炉边的沙发上。
“好了,你太累了。现在喝杯茶,坐着休息一下,我来问问她。”
……
“少爷,喝杯茶休息一下吗?”
“好注意。哦,我还要吃一份海鲜饭。”
约瑟夫嘟哝着下了马车,“唉,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去葡萄牙。”
虽然在全国各地都能吃到海鲜饭,但唯独东海岸这里有这样柔软饱满的米粒和最新鲜的海鲜。
出城之前,他得让味蕾记住巴塞罗那的味道。
这是一家装潢十分考究的咖啡馆。他一走进去,一种令人舒适的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馥郁的花香、浓郁的炖肉香气和鲜柠檬的清香,四重奏悠扬的乐声隐隐约约传来,坐在四周的客人窃窃私语,一切都那么惬意。
“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桌子都满了。您介意拼桌吗?”侍应生问道。
“哦,没关系。”约瑟夫耸耸肩,“我吃一份海鲜饭就走。”
“请跟我来。”
他随着侍应生走到窗边的一张四人桌上,那里已经坐了一个黑色卷发的年轻人,正在狼吞虎咽地享用一份海鲜饭。
啊,就是这个。约瑟夫心情愉快地想。
点完餐后,他忍不住看向斜对面的那位年轻人。
他明明似乎饿极了,吃得格外香。
从约瑟夫的角度看过去,龙虾红彤彤的爪子伸到了大铁盘外,亮晶晶的米粒和透亮的海鲜热气腾腾,白瓷盘上切开的面包片洒了细碎的黑胡椒和烤熟的黄油香蒜,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约瑟夫静静地坐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约瑟夫。很高兴认识你!你不是加泰罗尼亚人吧?”
这人的皮肤略微呈现小麦色,一看就没少晒,大约是个南方人。
那人抬起头,被他突然的热情吓了一跳,随即也反应过来:“米格尔。我来自瓦伦西亚。”
“哦!好地方。”约瑟夫笑着说,“所以你在这里用餐不喝红酒吗?”
瓦伦西亚是西班牙最著名的葡萄酒产区。
米格尔也笑了:“说实话,这边的红酒确实差了那么点意思——不过海鲜饭是真不错。”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叹了口气:“当然,最好的还是这里不在卡洛斯的势力范围内——相信我,那真是个噩梦。”
“哦,对。”约瑟夫这才想起来,不久前瓦伦西亚也沦陷了。他关心道:“你是从瓦伦西亚逃出来的吗?你一个人?家人呢?”
米格尔耸耸肩:“哎,别提了。我父亲费尔南德斯公爵就是个脑子生锈的老古董,他竟然觉得宗教裁判所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在那里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等等。”约瑟夫忽然想起了什么,“费尔南德斯公爵……”
“咦,你说你父亲是费尔南德斯公爵?”他惊喜地问道。
“对。怎么了?”米格尔有些奇怪。
“哎呀,兄弟来到巴塞罗那,乔伊也不说一声。”
约瑟夫亲亲热热地探过身子,“我认识你妹妹!她现在在巴塞罗那可是个风云人物。”
“妹妹?”米格尔愕然。
“对啊。”约瑟夫看他惊讶的模样,马上补充:“就是乔伊啊!你就是来找她的吧?”
“可是……我没有妹妹啊。”米格尔一头雾水,“我是我父亲的小儿子。”
“我倒是一个姐姐,但她现在就在瓦伦西亚。”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笔记:根据19世纪的法律,精神病患者没有公民所具有的权利。法律规定,可以应家庭的要求将这些人拘禁。19世纪禁闭“疯女人”的案例大幅增加,从1845~1849年的9930起发展到1871年的2万起。在这些案件中,80%是应男人的要求执行的(1/3是她们的丈夫,剩下的是她们的父亲和雇主)。——《私人生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