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虽是炎暑季节，但扬州城四周林子颇多，倒也不是很热，路边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很多小贩都背着东西拿出来卖，就连一些夜晚才出现的烤肉小摊现在也出来营业了。
蓝冥昔一手握拳，放于小腹处，一手放于背后，脚步四平八稳，不快不慢，每一步的距离都似一样，颇有一股武侠宗师气范。而陈素梅却好像停不下来，双手虽然背在后面，但脚步轻盈，蹦蹦跳跳的，显得活泼异常。
两人天差地别，显得格格不入。
陈素梅闻着烤肉的香味，顿时咽了好几口唾液，但毕竟是女孩家家，矜持还是有点，当下先问蓝冥昔：“师父，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买点烤肉吃。”
蓝冥昔望着陈素梅下巴一颤，觉得好笑，但还是摇摇头说：“不了，这里的烤肉不干净，你要是真的饿就买几个葱油饼吃吧。”
虽然陈素梅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小跑的去买了两个葱油饼，递给蓝冥昔一个，自己不情愿的一点点的掰着葱油饼吃。
蓝冥昔见陈素梅有点小情绪的样子，摸摸头说：“其实我说这些烤肉不干净并不是骗你的，只是你境界太浅，看不到那些污秽邪崇之物罢了。”
“那你是怎么看见的？”陈素梅气不过，因为两人的境界摆在那里，谁高谁低一目了然，但蓝冥昔总是强压自己一头，为此还编出各种理由，实在是要问个清楚。
“因为我们两个的眼睛不同。”蓝冥昔笑着望向陈素梅。
两人双目对视，不一会时间，蓝冥昔的眼珠的乌黑之色幻化成了蓝色，看的陈素梅一惊，闭眼摇摇头又看向蓝冥昔，但眼珠早已恢复了乌黑之色。
“看见了？”蓝冥昔咬了一大口葱油饼，继续向前走。
陈素梅点点头，不再说话。
蓝冥昔边走边说道：“你可知道世间之人，练气养魂、习武修身，皆是为了什么？只为一个‘道’字，而这个字让多少修仙人趋之若鹜，你可知道，而修道的最高境界，便是心境一谈，而心境分为三境界：无霾、心静、心净，而我虽然境界没了，但依然心境未毁，所以可以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一些妖邪之物。”
“三个境界看似简单异常，仿佛就是为了告诉别人，心静如水、净如明镜便可窥探世间污邪之物，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先不说你爷爷陈雀想吞没何家之心，往高往大说，六大宗三大教又何尝不是勾心斗角、各怀鬼胎？万年前为何修仙人可以突破各境界的天堑、飞升成神？只是因为当时的气运更足吗？并不是，只是因为他们当时脑海中想的就是修炼，没有现在的什么家族、宗派之争。”
“他们一个个的亦敌亦友，一个个你追我赶，最后却是在轮回之中突破心境，达到神仙才有的镜花水月之心境，而现在的山上人呢？除了观摩前世几辈人留下来的金身、琉璃碎片，前人之路虽然可以防止你少走歪路，但却依然无法突破天堑？这是为何？”
蓝冥昔笑眯眯的望着陈素梅，仿佛在等陈素梅的答案。
“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路子？”陈素梅想了一会才给出这个答案。
“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他们借鉴的前人是错误的，在前人的基础上有自己的提高，那肯定更好，就好比你跟着一个武夫七八境的路子训练，那你最后不也是七八境吗？那你最后撑死也就七八境。”
“那我不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加提高吗？”陈素梅不信蓝冥昔的话，反驳道。
蓝冥昔笑了笑：“那么，你那就不是提高了，而是大规模的改变，大多数都有你自己的路子，而那，也就不再是他的了，陈素梅啊陈素梅，你不要把这个世界上的顶尖高手想的太过简单，能靠自己的努力达到七八境的，总归是有一套自己合适的修炼法则，但那，对你来说，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换句话说，他的那种办法，他可以达到七八境，而你，可能只有五六境，甚至更低。”
陈素梅若有所悟。
“你能讲讲你的过往吗？”陈素梅突然道。
“怎么，现在开始相信我之前不是说瞎话唬你们了？”
“嗯，好像你没这么没谱。”陈素梅如葱食指轻点下颚。
蓝冥昔心里一阵难受，“难道我在你们心中是一个没谱的人吗？”
“既然想听，坐下来慢慢听吧。”蓝冥昔说完就倚靠围墙，席地而坐。
陈素梅可没蓝冥昔这般不讲究，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绸缎，铺在地上，抹平整后才小心翼翼的坐下，双腿拱起，双臂环绕，脑袋靠在腿关节处，面向蓝冥昔，但眼睛紧闭，一副你说，我在听的样子。
蓝冥昔对此倒没什么在意，叹了一口气，才开始回忆那早已过了千万年的记忆。
“其实，我的童年远不如你，我亲眼看见我父亲出山采药，然后被猛虎叼走，也亲眼看见我母亲活活被病痛折磨而死，那一年，我好像不过七岁而已。”
陈素梅大眼微微眯了一个缝，见蓝冥昔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
“而从那之后，我便一人离开了那个乡村，过起过街乞讨的生活，或许当时我也太过幸福，即便是母亲生病，父亲也会在工作之余来给我做饭洗衣，以至于我当时在野外险些饿死，啃过树皮，嚼过草根，你知道吗？草根的清香味挺不错的。”
陈素梅以为蓝冥昔在自我安慰，不说话。
“后来我遇上了几个漂泊在外的伙伴，他们有的人身份显赫，但不安于家族之命，出来想过一过自己的生活，有的人家境贫穷，出来立誓要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有的‘人’虽然不属于人类，但它却想和人交朋友，也懂得善待人类，还有人身居高位，一出生就过着别人羡慕却穷尽一生都难以达到的地位，但他却想不想过得如此平淡无味，为此，他断绝关系，就为尝一尝人间百味......”
“总之，各有各的幸运与不幸，但就是这样身份相差巨大的几人，最后成了各个宗门的开山鼻祖，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生，一群茫然无知的小孩，最后却参悟了轮回，成就了这番天地的大道。”
“也就是和那群人一起生活的时候，我空荡荡的心中，总算装了几个没有学院关系的人。后来我们开玩笑似的结拜，他们也开玩笑似的推我为大哥，然后我开始学会照顾他人、开始肩挑苦难，开始懂得自己也是很厉害的，也可以照顾好别人，后来我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听到这，陈素梅猛然的睁开眼睛，恍若大梦初醒，看向蓝冥昔，但蓝冥昔早已是泪水涟涟。
“然后呢？”陈素梅不知如何安慰蓝冥昔，但还是想将这事弄清楚。
“后来？”
蓝冥昔自嘲的笑了一笑：“就没有后来了。”
陈素梅望着笑容苦涩的蓝冥昔，一时间觉得心疼，只恨自己刚才因为好奇问了那个问题。
“其实，我收你为徒并不是看上了你的资质，说句不好听的话，虽然你的蕴金体确实是百里无一，但是你五窍玲珑心却一窍都没用在正途，全都用在了投机取巧之上，我虽然有心让你继承衣钵，但我更希望你能有自己的路，所以我并不想强行改变你的大道。”
说到这时，一道血液从蓝冥昔的嘴中流出。
陈素梅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帮蓝冥昔捂住心脏，但语气早已哭腔：“师父，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蓝冥昔摆摆手，将口中的鲜血一口咽下去，抬头望天继续说：“天道反扑罢了，看来老天也知道我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蓝冥昔望着陈素梅刚才因为惊吓而湿润的眼眸。
“你，一定要成为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