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待老妪歇了言语时,阿音好似无意地对她提出:“我看了看甚一那孩子的围巾,即使布料粗糙,但做工精致,针脚缝合严密,还有花纹添色。您的手艺实在令人赞叹。”
“过奖了。”老妪温和地注视着她,等待阿音的下一句话。
这才是她的重点:“如果您平日空闲……我能否前来叨扰,向您学习围巾的缝织手法?”阿音说话时脸红扑扑的,提出这个要求,她心里略有不好意思。
于是她忙添了一句:“当然,我肯定不会白学您的手艺,我可以付学费,您若是想要购置什么东西,我也能帮您……”
“不必了。”老妪乐呵呵地说道,“能有人愿意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要你东西。”
“想学就学吧,你啊,衣服也确实薄了点。”
阿音腼腆地挠了挠头,她没有说,她学织围巾不是为了给自己穿的。
温度的变化于她无碍,但对寻常人类而言却影响极大。又正逢腊月,新年将至,阿音为新年礼物愁秃了脑袋,在咨询了无数个侍女家仆的建议后,最终拍板决定——就是围巾了!
物件称不上贵重,然而不论是五条悟还是禅院惠,他们不缺金银珠宝、锦衣玉食,想要拿出一个合心意、用得上而且较为特别的礼物,阿音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的手工艺品好。
这就是为什么一旦遇到送礼环节,不论古代现代,手工品永远是排在前列的选项。即使用料普通、用途不大,但耗费自己心血一点一滴织就打磨出来的手工品,其中蕴含的心意难以估量,它的价值便也不能仅看表面衡量。
阿音在心里安慰自己,免不了忐忑不安。
他们应该不会嫌弃吧?
要不然,先拿去给甚一,试探一下?
阿音的手并不笨,在老婆婆的耐心教导下,她失败了几次之后,便渐渐的熟练了起来,如今不用老婆婆全程盯着,她带着毛线团回自己的屋子里,也能织一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厚沉的大雪压不垮阿音轻松愉悦的心情,她像一个孩童般蹦跳着,踩在积雪不厚的青石板上,手提竹篮,紫伞上覆了一层薄雪,待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便有侍女上前,帮她取下篮子、清理伞面。
阿音刚踏上两步台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回头:“啊,对了。”
她从篮子里摸出自己的成果——一副不太好看的手套、一条较短的围巾。
这两样东西都是她初学的产物,针线略歪,卖相不佳,但保暖还是行的。
初学的成果手艺生涩,能用是能用,但肯定不能送给他们啦。本来阿音打算收藏起来权当纪念,然而在她偶一斜瞥时,看到坚守在自己岗位的家仆们,手指被冻得通红。
她略一思量,放着也是落灰,不如物尽其用,送给他们好了。
就是希望他们不要嫌弃卖相。
家仆收到了礼物后,表情受宠若惊,忙把手套戴上,对阿音连声道谢,反倒把阿音整得脸上发臊,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们这些东西都是初学品。
家仆在乎的是物件本身吗?
当然不,在他们眼里,这些卖相不佳的围巾手套,是阿音对他们一年来工作的鼓励和认可,是她对他们的慰问,只要她有这份心,不管她送什么,他们都很感动。
什么,这是阿音小姐亲手织的?
更感动了!
当禅院惠处理完繁忙的公务,好不容易偷得闲暇,来看望阿音过得好不好时,见到的便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屋内暖光漏泄,家仆们眉开眼笑,手上捧着小小的、笨拙的毛线织物,彼此间不知在谈论什么。
他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藏在了假山身后,侧耳聆听。
“真没想到,阿音小姐居然是这样一位平易近人、心地善良的人!”
“是啊,我做梦都没想到能从阿音小姐手上得到礼物……而且还是她亲手织的围巾,这意义太重大了,我要回家好好炫耀一番。”
“这手套有点小,我戴容易撑破,这就辜负了阿音小姐的一番好心了。还是带回去给我家儿子戴吧。”
禅院惠:……
礼物?
亲手织的?
黑发青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陷入沉默。
阿音都没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