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此时穆焕和黎昕已经来到了冰场进出口的位置。
自由滑是四分钟的时间,他们没有急着脱下保暖的衣服,而是在赛场外做着最后的热身动作。
黎昕很认真,但穆焕却回头看了一眼位于裁判席上方的vip座位。
那里已经坐满了人,并不都是富贵的出生,有时候大赛方会邀请一些贵宾来看比赛,尤其是双人自由滑的比赛,大部分坐在这里的人使用的都是赠票。
有密西市的市长一家,有米国体育系统的高官,也有国际滑联的主席和副主席,还有在密西市里有着足够身份地位的政要。
因而在一堆白种人的面孔里寻找亚洲面孔就变得容易了起来。
穆焕最先看见的是a妈穆娴君。
太显眼了,她坐在靠后的边缘位置,头顶上戴着帽檐很宽的帽子,外套一件黑色的皮草,不像是来看一场体育比赛,更像是在参加宴会,与这里的风格格格不入,醒目的像一只血统纯净的波斯猫。
在与穆娴君对视的下一秒,穆娴君看见了他的视线焦点,高兴地抬手挥动,笑容灿烂。
穆焕犹豫了一下,抬手回应,然后移开目光再度寻找。
这一次也是很快找到了他的第二个目标。
在距离穆娴君右侧的座位上,于星醇就坐在那里,严格说来穆焕是先看见的徐东宇,这个便宜继父的身材很好,高大挺拔,而且肩膀极宽,端坐的模样有种“霸总”的气场,在一群白种人里气场非常突出。
也是看见了徐东宇,穆焕才看见在他身边坐着,正往穆娴君方向看去了于星醇。
大概是穆焕刚刚给穆娴君的回应引起了于星醇的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这一转身,视线就收不回来了。
就这么突然地看见了自己的前妻。
徐东宇对穆焕微笑回应,同时他揽在于星醇腰上的手往上滑,直至托住了于星醇的下巴,轻轻的将那凝固似的头推回自己的身边,强迫他不准再看。
啧。
隔这么远都闻到醋味了。
穆焕觉得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如果写书的话,必然是一篇古早的追妻火葬场,换攻的那种。
总之看起来徐东宇是不会把守了十年才得到的爱情拱手相让,他的渣a妈必然会在肝肠寸裂后继续和她那几十个小o浪荡不休,用余生修补伤痛。
所以一句老话说的对,覆水难收,要珍惜眼前人。
想过这里,穆焕心里突然一软,从身后搂住呼哧呼哧认真努力热身的黎昕,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黎昕“?”
穆焕微笑:“一个好运吻。”
黎昕眉梢一扬,冰刀刀齿在地面轻轻一点,他踮着脚亲上了穆焕的嘴唇,说:“也祝你好运。”
穆焕展开的笑容,便收不回来。
或许人总是要用其他人的不幸,才能够发现自己的幸福。
“哦~亲上了!”
华国冰迷的区域里有人指着他们在尖叫,激动地捂脸,“我果然嗑了最甜的cp,好开心啊!!”
“画面感满分,时机把握满分,等下再拿个冠军,就都是满分啦!”
“这两个什么都好,就是那个鲱鱼罐头……”
“行了吧,这可是职业赛场,能别提信息素吗?”
“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他们那么好,就应该是完美了,不应该是这样。”
“好了,看比赛吧。”
兰斯这边的节目已经滑了一半,他们很理智,也很克制的用五周转的技术完成了一个4a的抛跳,同步4a的单人跳也很成功。
在4t+2t+2t的三连跳里兰斯跳空了一个,但无伤大雅,他们大部分的技巧动作都完成的不错。
树与鸟的组合就像生命之树与精灵的牵绊,哪怕兰斯心里再看不上梅尔瓦,但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们确实是非常有默契的一对。
而且梅尔瓦的基本功很强,她只不过是被过于漂亮的兰斯夺走了风头,但若是只是盯着梅尔瓦看,就会发现他的用刃很稳和准确,而且他也不是没有脖子,只是过于强壮的上肢让她的脖子看起来有点短,但也正是这种肌肉厚度,可以让她轻松在冰上托起兰斯。
这是一个同时兼顾了技巧和艺术性的作品。
不愧是在穆焕的记忆里,可以继承安德列夫这对组合,拿下世界双人滑冠军的两个人。
他们成长的非常快,就像在跳着走一样,转眼间就已经有了穆焕记忆里的实力。
穆焕他们研究出的抛跳五周,让这两个人也受益匪浅,两个月不见,便如同蜕变。
穆焕看到这里收回了目光,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这两个人就要滑完了,穆焕必须要整理自己的脑子,不再去管无论是家人还是对手的问题,接下来是他们的赛场,他的脑袋里必须只能装下一件事。
所有的一切的杂念统统抛开。
穆焕垂眸,在脑海里快速地走过接下来所有的动作,关闭眼睛,关闭耳朵,甚至连嗅觉和味觉都关闭,沉浸在脑海里的世界,在那虚幻的冰上世界滑行。
再一回神,是兰斯他们表演结束,掌声响起的时候。
穆焕这边还有一小节没有回忆结束,他再度将声音抛开,继续走程序。
几十倍的速度在脑海里闪过,当黎昕牵上他的手时,正正好他脑海里的世界也滑完了最后一步。
抬眸看向黎昕,将那只手反握,一步踏上冰,一切都刚刚好。
他们在出入口与兰斯交错,兰斯气喘吁吁,汗水打湿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又从下颌滚过修长纤细的脖颈,上下滑动的喉结像是黏上了银色的光。
活色生香的带着谷欠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喷薄出诱人的信息素,足以让任何一个靠近的alpha杂念丛生。
然而迎面滑过去的穆焕却显然无法感知,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兰斯的身上停留过一秒,反倒是他与黎昕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让兰斯眼眸一暗,没等享受更多胜利的喜悦,杂念便如同青草一般悉悉索索地长出。
兰斯在门口处停了下,转身看向穆焕离开的背影,手里捏着的花转动半圈,又徐徐地转了回来。
雾蒙蒙的绿眼睛像是眺望一个不会回头的绝情爱人,凝望着,直到远去才睫羽微垂,收回目光。
梅尔瓦在门外站住,安静地等着他,他抿了抿嘴,不想看她过于强壮的四肢,也不想看她的脸,尤其是脖子,所有的一切都不符合他对自己搭档的预期。
心里有幽暗的火苗跳动,将他的眼睛灼烧成了紫色,又被垂下的眼睑遮挡,看不分明。
穆焕和黎昕上了冰也没有分开,朝着一个方向滑着,黑与白的绝对碰撞色,却被华贵的金色连接着,就像生长到分叉的树枝,皮下深处都是同样的木纹,以及连通的脉络。
两个人就连这样漫不经心的滑行时,蹬冰的步幅都是一样的。
有冰迷在为他们鼓掌,大声用华语叫着加油,穆焕和黎昕同时看过去,然后黎昕笑着挥了挥手。
穆焕的目光从支持他们的身影上移开,看向更多的,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的其他观众。
巴里在米国的影响力只能说一般,还没到一呼百应的程度,但冰迷的圈子并不算大,在比赛的时候爆出这样的新闻,很快就传开了。
“鲱鱼罐头”是一个很好的爆点,或许就像光与暗一样,如果香到了极致会被大家口耳传颂,那么臭到了极致也会获得无数好奇窥视的目光。
对于这对双人滑场上的新人,哪怕他们创出了抛跳五周的技巧,可比起“鲱鱼罐头”的噱头远远不够。
议论别人的不幸,自己会觉得更幸福呢。
从某一点来说,巴里倒是帮助黎昕和穆焕很好地做了一次宣传,圈里圈外的人都在议论这对世界第一“臭”的双人滑搭档。
因而在赛场里他们获得了绝对高的关注。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议论着,都是同情,还有几分自己更幸福的庆幸。
负面的能量从赛场的高台上,四面八分地压过来,穆焕好像又回到了他拿下奥运冠军的那一场比赛。
所有人都认可了他职业赛的强,但依旧对他报以同情。
“哦,看,是黎昕,如果不是信息素是臭的,他就完美了。”
“是啊,真的很可惜,哪怕不那么好闻都可以,为什么会有人有那样恶臭的气味。”
“这不符合omega拥有腺体的原始能力,作为诱惑所存在的信息素,存在的意义就是吸引力。”
“或许稀释一万倍会变成茉莉花香呢?可他怎么才能稀释到那个程度,我真是太担心他了。”
“吲哚只是茉莉花的成分之一,并不能构成完整的茉莉花香,调香师会在香水里加入吲哚,只是为了增加香水的幽深度,还可以进一步营造堕落、燥热、野性的动物气息。毕竟香水不仅仅是文艺清新,有时候闻着也需要一点“脏感”,来营造性感和肉谷欠的感觉。所以黎昕他的信息素呢,本身就是脏的,并不能因为稀释就变成另外一个味道呢。”
这样的声音化成老鼠爬过的时候,悉悉索索的声音,从看不见的角落里传出来,就像现在一样,坐在高处的观众会用同情猎奇的语气讨论着即将拼命的运动员,就仿佛自己在看着一出痛苦与心动交织的爱情电影,会同情,会感动,会潸然落泪,以及评头论足。
穆焕的眼底有阴影在浮动,当年的那种感觉果然如预期的出现。
但作为已经从这样的荆棘地上来回走过不知道都少遍的人,早已经适应了尖刺刺入皮肤的疼痛,过于密集的疼痛变成麻木后,早就感觉不到疼了。
所以眨眼的时间,那些阴影又被他毫不介意的抛开,转头看向自己的搭档。
黎昕开朗地笑着,挥手与为他加油的冰迷互动,交握在一起的手干燥而温暖,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平静而美好。
突然黎昕看过来,脸上还挂着浓郁的笑。
穆焕便回了他一个微笑,拉着他继续往前滑。
就在这时,分数出来了,但预期的掌声并没有响起,观众席上一片喧哗和惊讶声。
231.20分。
兰斯和轩辕华韵组的分数少见的持平了!!
两组选手并列第一!!
就连穆焕都被这个结果惊呆,这样的现象非常少见,在他那么多年的运动生涯里,可还没有和任何一名对手比分持平过。
黎昕却在惊讶之后,高兴的说:“华韵姐她们拿奖牌了!”
站在备赛区等待分数的轩辕华韵一把将刘静抱了起来,做梦都没想到在自己就要放弃的时候,竟然让她再次拿到了一枚奖牌!
是老天爷让她继续滑下去吧!
兰斯却阴沉了脸,无视一旁梅尔瓦茫然仰头的姿态,起身从打分席上气冲冲地走了下去。
可恶!太可恶了!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个蠢货搭档?都是他!都是他抛不出五周,我才会一而再的失败。
作为东道主拿不到冠军已经是一种失败,还要和两个状态已经下滑的老东西打成平手,这是耻辱!!!
黎昕被这个结果欢欣鼓舞,他在冰场的中间站定,脸上还有开心的笑容,振奋地说道:“华韵姐她们都那么努力了,我们可不能输了,加油!”
穆焕脚下冰刀交错,旋到他的面前,笑着牵起他的手,单膝跪地。
下一秒他扬起头,看着黎昕的脸,“加油。”
浑厚华丽的交响乐在赛场里适时地响起,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于是杂音被一扫而空,空间变得一片清净。
似风平浪静的大海,只有暗流还在涌动。
节目开始。
《权力与傲慢》
特里亚兰王国是欧亚大陆板块的四大王国之一,地理位置位于密里莫斯山脉的西南方,王国的首都就建设在一片繁茂的平原上。
王国的南面有一个内陆大港口,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经济命脉,因为内陆海港的形状像一只宝瓶,特里亚兰人敬爱的称其为“聚哒”,据说是从东方传来的一个代表了财富的称呼,在特里亚兰国还是个小渔村的时候,有东方人乘坐大船抵达这里休整,并且为这块内陆海起了“聚哒”的名字。
聚哒港口每天船只来往无数,渔民出海捕鱼,商船出售货物,粼粼波光的海面上似乎都镶满了金子,王国里就连三岁的稚童都知道,谁掌控了聚哒港口,谁就拥有了财富密码。
然而从王国建设之初,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拥有这个港口,第一任国王亚历山大一世是个英明睿智的国王,他将港口的管理权分成了三分,分别交给了当时与他一同建立这个国家的大臣。
布朗尼家族获得了商贸,此后财富暴涨,家族富可敌国。
凯斯门特家族获得了卫队,用以钳制布朗尼家族,绝对忠诚于王室。
以及克林顿家族得到了工会,工会负责管理所有在这片海港讨工作的人,而克林顿家族一贯的怀柔政策也让他们拥有了极大的人口支持,从某方面而言该家族也拥有可以撬动这个国家的能力。
三位大臣的忠心毋庸置疑,那是一个黄金年代,无论是当时的亚历山大一世,还是贩夫走卒的平民都坚信他们的强大,如果愿意,这个世界都会属于他们。
但特里亚兰王国存在的时间太过久远了,密里莫斯山脉隔开了外界的战火,那些王朝更迭的风波也无法波及到这个平静富饶的国家。
亚历山大家族统治了这个王国将近一千年。
强大的好像一头始终盘踞在欧亚版块上的暮年雄狮。
至少亚历山大王族的人始终在坚信他们的统治必然会永远继续下去,做这片土地一万年的主人。
可事实上呢?
不知道多少只“蛀虫”已经在这个国家里落地生根,就在亚历山大国王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撬走他们的财富。
外部滞后的消息,过于平静的生活,让人滋生了不该有的谷欠望,渴望更多,想要更好,为什么我要低人一等,为什么那些人什么都没做却可以享受奢靡的生活?
当亚历山大十一世不停的试图从布朗尼家族的“钱袋子”掏出他们已经干瘪的荷包,还尤不满足地继续讨要的时候,老布朗尼这样问他的继承人。
“皇室的花销已经达到了国民产值的三分之一,克林顿那个老家伙勾结外人从我们的眼底走私,这个国家已经被掏空了,那个老东西却认为是我贪墨了金钱,路易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做?”
路易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作为特里亚兰最顶尖的贵族,他从出生就享受最奢华的生活,银子打造的勺子,镶嵌金子的床,接受最好的贵族教育,家里仆人如云,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一个“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