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江宁府小官瑟缩了一下,连忙带路。
柳贺年身为知府,居所是府城中最大一处庭院。虽有部分倒塌损毁,但难掩其完好时的精致奢华。
“柳贺年罪大恶极,其家产当充公。”敖夜道,“尔等速速进去搜寻。”
众人领命,纷纷涌进柳宅。
“殿下此、此举,似、似乎……”一个江宁府小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敖夜的的眼神中愣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小官的眼神落到敖夜搭在佩剑上的手,谁知道他一句话说不对,会不会当场人头落地?于是老实地闭上嘴,
“有什么事,孤担着。”敖夜淡淡道。
没一会儿,一小兵匆匆跑了出来,面带喜色,大喊道,“殿下!这柳贺年可真个大贪官啊,我们找着了好些个密室,里面堆满了金银财宝!”
敖夜眼中的沉重散了些,“将其搬去府衙门前,命人好生守着。再着人回去召集灾民与官府之人去府衙那儿。”
小兵也不多问,得了命令就走。
佘宴白仰头,望着空中刺目的耀日眯起了眼,“阿夜,你若为帝,怕是个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啊。”
他说的明明是夸人的话,但偏偏语气不对劲,令人不知他话中真意到底为何。
敖夜望着佘宴白,只觉眼前人是一团飘忽而至的云雾,看不清底细,触手则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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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门前堆满了金银,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起夺目的光华。
简直看花了灾民们的眼,这是他们大多数人几辈子也赚不来的东西。
若不是周围有手持武器的高大兵士守着,怕是早就有人一哄而上,抢了就跑。
“这数目,怕是比上次送来的赈灾银钱还要多上数倍。有此贪官,真是朝廷的不幸啊,唉——”李桉闻讯赶来,得知眼前的无数金银不过只是柳贺年的小半家产而已,还有大半尚未运过来,不由得长叹一声。
南方是东秦国最富庶的地方,满朝文武私下时常批判当地官员的****之风,李桉之前有所耳闻,但到底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诸位,孤乃东秦太子。”敖夜上前一步负手而立,气沉丹田后高声道,“孤将把这些金银分为两份,一份用于采买稻种等物,一份则作为尔等助官府修堤、重建府城的赏钱。”
此言一出,不禁灾民们呆住了,就连李桉也愣住了。
按惯例,若需人手修堤修城,只需上书朝廷发徭役便可,何曾出钱雇过百姓?不止是东秦国,便是周遭的几国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殿下,您此举可曾请示过圣上?”李桉忧心忡忡道,实在为这位太子我行我素的行为而感到头疼。
敖夜回首,目光沉静,“事急从权,眼下当以尽快恢复百姓的生活为重。且这些财物乃柳贺年**所得,既是取之于民,如今用之于民又有何不对?”
李桉无话可说,只得点头,“殿下所言极是。”
灾民们渐渐回神,彼此看了看,找相熟的人确定刚刚听到的话不是幻听后顿时激动起来。
有了稻种和哪怕很少的银钱,他们的生活就能继续!灾民们眼中的不安就此散去,心中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一时间,眼前满目疮痍的府城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殿下仁慈啊!”
“殿下大善啊!”
……
灾民们纷纷跪倒,不断呼喊着感激之语。
情绪感染之下,甚至连那些对敖夜心怀芥蒂的人也跟着呼喊起来。
然而面对此情此景,敖夜却是眉头紧锁,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他一转头便瞧见双手抱胸、神情不善地望着他的佘宴白。
“呦,大善人。”佘宴白靠近他,殷红的唇贴在他耳畔,饱含深意道,“原来你也个大善人啊,我怎么没早瞧出来呢。”
敖夜垂眸,低声道,“我非良善,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圣上派他监督并辅助李桉治水赈灾,他如今种种行事不过是尽责而已。而且早一天解决这里的事,他也好尽快带佘宴白回京寻医问药。
佘宴白不信,只当敖夜在狡辩,看他的眼神便冷了许多,“这世间,善人一向不得善终,我劝你还是做个恶人为好。”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劝人向恶的。”敖夜颇觉好笑道,“宴白,我不知你在气什么,但我绝没有你以为的那般良善。”
“最好是这样。”佘宴白手捂着胸口,压下胸腔内不断翻涌的情绪,蹙着眉道,“否则,我迟早有一天要为你收尸!”
他凝视着敖夜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眼底渐渐浮现出浓重的悲哀,又在敖夜察觉前轻轻一眨,尽数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