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晚宴开头热闹非凡,结束得却不明不白。
望着敖夜与佘宴白相携离席,有柳氏族人凑到柳兰轩身旁道,“家主,三皇子传信说让我等往太子身边塞个美人,可是眼下太子油盐不进……”
柳兰轩背着手,摇了摇头道,“他身边有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倾城色,自然看不上旁的庸脂俗粉。三殿下向来胡闹,他的话听听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一想起敖稷私自发给部分在南方担任官职的柳氏旁支的密令,他就是一阵头疼。敖夜当年既然安然生下来了,如今就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给贵妃娘娘写封信,让她好好教导三殿下,莫由着性子胡来。”柳兰轩道。
“是。”
那厢,佘宴白扶着微醺的敖夜回房歇息。
敖夜倒在床上,望着床边站着的人,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喃喃道,“我抓到你了。”
佘宴白由他抓着,神识顺着两人肌肤相贴之处钻进他的脑海中温柔安抚,不过须臾,敖夜便眼皮沉重睡了过去。
“我出去走走,你在这守好阿夜,莫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佘宴白拂开敖夜的手,转身对福安吩咐道,“否则……”
福安看着佘宴白忽然没了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心中狂跳,于是恭谨道,“是,佘公子尽管放心,奴才绝不会让人打搅殿下的清梦。”
等佘宴白走出去,福安才松了口气,手往额头上一摸,满手的汗水。
热闹的筵席散去,寂静的游园里只余灯笼和彩绸。
一个满脸麻子、又瘦又矮的老头儿拖着一条瘸腿慢吞吞地走进游园,弓着腰用扫帚扫去地上的杂物。
忽然,一把敞开的油纸伞从天而降,停在老头儿身后不远处。
一袭青衫的男子由远及近,带着墨绿玉镯的左手虚虚握住伞柄,在茫茫夜色中,他身上的衣衫从领口处逐渐褪成血色,宛若来人间索命的厉鬼。
“你倒是会躲,竟甘愿舍去一身修为躲入凡间,呵。”佘宴白柔声道。
老头儿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看见佘宴白的面容时不禁一惊,喃喃道,“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早就死在深渊里了吗?”
“在你们没死光之前,我怎么能死?”佘宴白掀起嘴角,露出一抹渗人的冷笑。
他握着伞柄的手收紧,倏然一抽,只见凛凛寒光闪过,一柄细长柔软的银剑如蛇般缠上老头儿那瘦长的脖子。
“两千年了,整整两千年了……”老头儿抬起头,眼里满是怨恨与绝望,“你死咬着我们不放,杀了一个又一个,为何不干脆把自己也杀了?别忘了你也算是我们的同谋。当年可是你燃起惑神香迷惑了神龙一瞬间,我们才有机会启动阵法!”
“是你们控制了我!”佘宴白周身气势渐起,衣袂翻飞。他一双眼眸化作猩红的蛇目,细长的眸底涌动着庞大的杀意,“你们都该死!”
他缓缓用力,软剑收紧,利刃划破老头儿脖上的皮肤,渗出丝丝缕缕的血。
老头儿身子抖似筛糠,瘸了的那条腿忽然一阵阵抽疼,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冷汗,滑落时经过眼睛,像在流泪一般。
佘宴白撩起眼皮望着老头儿因过于惊慌而扭曲的脸,红唇勾出一抹堪称温柔的笑,“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着你的吗?前些天我遇见了一对出落得极为水灵的橘猫儿,调皮又可爱,令我甚是心动呢。”
老头儿睁大了眼,抖着唇道,“他们还是孩子啊,他们何罪之有?你若还有点良心就放过他们!”
“神龙不仅多次帮助世人渡过劫难,还传授世人修行**以令世人拥有自救之力。可你们这些野心勃勃的人却要害他性命,那你告诉我,他有何罪?”佘宴白眼尾泛起红晕,咬牙切齿道,“不,他或许有罪,罪在他太过良善!”
望着佘宴白眼中惊人的恨意,老头儿面色委顿,苍白无力道,“我……早就后悔了,这两千年来我夜夜不得安眠,只要一闭上眼,我就会回想起神龙陨落的那天……”
“闭嘴!你后悔了又如何?我绝不会心慈手软!你会死在我手中,剩下的屠龙者也逃不过!”佘宴白眼前闪过那对小猫妖稚气的脸庞,贝齿不知不觉咬破了红唇。
血丝甫一渗出就被舔砥干净,佘宴白冷酷道,“神魂湮灭、没有来生,这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不,我甘愿受死,你尽管取走我的性命。”老头儿恳求道,“我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消息,只求你放过我的后代,你意下如何?”
沉默须臾,佘宴白缓缓地点了下头。
待老头儿交待完毕,他手一动,软剑便干脆利落地绞掉了他的头。
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他脚边,两只充血的眼睛凸起,死不瞑目。
片刻后,那分离的尸首化作一骨瘦如柴的老橘猫。
佘宴白拿出一方素帕,仔细擦干净剑上血渍后施施然插回伞柄中,然后抬手招来一滴水,水滴一遇到地上猫妖的尸体和血便转瞬将其冻成冰。
红色衣摆下的脚用力一踩,冰块瞬间化作晶莹的齑粉,眨眼间便被风吹散,就此消散于天地间。
与此同时,远在上界的一处洞府内,四周的山壁上凿有诸多凹槽,里面皆放置着长明灯。只是多数已经熄灭,犹亮者寥寥无几。
然而就在刚才,仅剩的几盏长明灯里突然有一盏毫无预兆地熄灭,惊醒了一旁正在打坐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