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白,来,这边坐。”叶修筠招呼道。
许是这会儿子不在,叶修筠有所松懈,整个人都不复刚才的精神,像是瞬间被一层阴影所笼罩。
佘宴白依言坐下,与叶修筠离得很久,这令他更是确认了心中的猜测——敖夜的娘亲命不久矣。
“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叶修筠沉着脸,严肃道,“宴白可否离开我儿?若你答应,本宫可送你一生享用不尽的金银财宝。”
说罢,她紧紧盯着佘宴白的脸,却见他面露难色。
“恐恕难从命,因为我与阿夜已……”佘宴白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叹道,“不过您毕竟是阿夜的娘亲,若您真的不愿我们在一起,我……我走便是。”
美人垂首,眉梢眼间流露出一丝轻愁,端的是动人心魂。那白狐绒衬着巴掌大的脸,愈发显得他惹人怜爱。
“夜儿真是混账!他怎能尚未成亲就、就……唉。”叶修筠靠在椅中,目露怒色,片刻后神情一软,叹道,“罢了,罢了。”
沉默一会儿,她朝一旁的婉言道,“去将那东西取来。”
两人主仆多年,早已心有灵犀。叶修筠说得语焉不详,却不妨婉言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婉言一离开,殿内只余叶修筠与佘宴白二人。
“夜儿刚刚和你说了什么?”叶修筠有些好奇,这会看佘宴白的眼神颇为慈爱。
佘宴白抬起头,微微一笑,“阿夜说您一向怜爱美人,定不舍得为难我。”
嗯,尤其是柔弱美人,这位曾自诩为保护者的皇后最是不忍。
叶修筠一怔,“这孩子真是……”
她望着佘宴白,又是满意,又是忧愁。此后,她儿敖夜多了羁绊,亦多了软肋,也不知是福是祸。
“小姐,给。”婉言匆匆走来,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方木匣。
叶修筠坐正了身子,抚摸了一下木匣后轻轻打开,望着里头的东西目露怀念,然后朝佘宴白招了招手,笑道,“过来,阿娘有东西要给你。”
阿娘?
佘宴白眼神一暗,他生来便失去父母,这会沾敖夜的光凭白多了个娘亲,还真是新鲜呐。
“想来想去,只有这东西送你合适。”叶修筠取出木匣里的东西放进佘宴白手中。
那是一块玄铁铸造的虎形模样的物件,上面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但似乎只是半块。
佘宴白垂眸一笑,“多谢娘娘的赠予。”
他收紧手指,借由微凉的掌中物消去叶修筠指尖不甚留下的余温。
至于一声阿娘,恕他实在没脸叫出口。
没多久,敖夜回来,一眼瞧见他手里攥着的东西,顿时目露喜色。
那是能够号令北境将士的虎符,在认人不认符的北境虽不是要紧之物,但持符者必是北境上下信赖之人。
不过对敖夜来说,这意味着他娘亲对佘宴白的承认。
叶修筠看着敖夜喜形于色的表现,心情微酸,她怕是无缘得见两人的喜事了。
“阿娘乏了,你们回去吧。”
“嗯。”敖夜习惯了这般短暂的会面,便道,“过几日,儿子再来看您。”
叶修筠点了点头,笑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等看不到人影时,她靠在婉言身上,神色疲敝,低喃道,“夜儿以后可以带他去北境,骑马,看雪,打猎……”
婉言轻轻拍打着叶修筠的背,听着她的畅想。
出了栖凤宫没几步,敖夜与佘宴白便迎面遇见一人。
样貌清隽的男子左脚似乎有疾,拄着手杖走得很慢,模样亦很滑稽,有点像鸭子。
抬头看见敖夜后,他露出微笑,“皇兄。”
敖夜皱了皱眉,一把拉住佘宴白的手腕,带着他换了条路走,直接忽视了那人。
佘宴白依稀看到在他们转身之际,那人变得失落的神情,不禁心生好奇。
“太子殿下怎能如此无礼!”
“太过分了,他压根没有把二殿下您放在眼里!”
敖珉回头静静地看着两个拱火的小太监,直把他们看得悻悻地闭上了嘴,才继续往栖凤宫走去。
进去前,他低声道,“对太子不敬,按照宫规,你们应当被杖责而死。”
两个小太监瑟缩了一下,连忙道不敢了。
走远后,佘宴白道,“那人是谁?”
“他乃二皇子敖珉,母妃难产而死,便养在了我阿娘名下。”敖夜神色淡淡,又补充了一句,“与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同龄。”
于他心中,这个占据了他弟弟位置的皇子堪能与敖稷并列。
快回到东宫时,佘宴白停下脚步,望着敖夜高大的背影,手心里犹攥着的虎符已与体温一般凉。
发觉他没跟上,敖夜回首,眼神温柔,“走累了?”
他走回来,在佘宴白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佘宴白伏在敖夜背上,眸光明明灭灭,最后忍不住在他耳畔道,“阿夜,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至亲至爱,会如何?”
敖夜步伐稍顿,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
佘宴白轻笑一声,随后抬手捏了下敖夜的耳尖,柔声道,“我倒是见过两种,一是生死相随,二是就此疯掉。不过我想你应当不会如此极端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