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夜看了眼一直乖乖呆在老姜头身边的阿宁,问道,“阿宁,你想不想留在宫里陪着你宴白哥哥?”
阿宁一愣,看了看老姜头和孟天河,面露不舍,瞧了瞧佘宴白后又生出几分纠结。
“我、我、我……”
还是佘宴白走过来挽住了敖夜的手臂,顺便为阿宁解了围,“我有你就够了,还要旁人作甚?而且阿宁还是个孩子,你怎好意思让他呆在这无趣的深宫里?”
“你说的对,此事便算了。”敖夜叹道,“尔等启程吧。”
他握住佘宴白的手,不自觉攥紧。
佘宴白只微微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
拄着手杖才下了殿前台阶的敖珉默默红了眼眶,北境太远了,日后他想到叶修筠坟前上一炷香,都需好几个月。
手杖顺着台阶滚远,敖珉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捂着脸无声痛哭。
福全僵在原地,眼睛望着灵柩,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幕幕过往与元朔帝相处的场景。
生前他们主仆一刻不曾分开,不想阴阳相隔后竟要天各一方了。若非元朔帝曾交代他要留下好好辅佐新皇,他真想随着一道去北境做元朔帝的守墓人。
孟天河等人朝敖夜行了一礼,然后或推或拉,带着灵柩悄悄顺着计划中的路线顺利地出了宫。他们走后没一会儿,便有一队侍卫运来一具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灵柩,摆放在栖凤宫主殿的灵堂内。
待孟天河等人护送灵柩一出宫城,便突然多了数队与他们装扮相同的队伍。他们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离开皇城,接着出了京城,没两天便消失在大道上,再不见踪迹。
唯有孟天河一行坚定地往北走,带着东秦先帝先后的灵柩与因不惹人注目而早早就送出宫的婉言灵柩一道去往他们思念多时的北境。
叶落归根,方能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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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上只缀着零星几颗星子,唯有一弯明月低垂,在摘星楼前的长梯上洒下一片惨淡的月光。
敖夜一手提着宫灯,一手牵着佘宴白沿着摘星楼的长梯往上。待登上顶楼,低头看去,下方一片漆黑,只偶尔月光照到,他才能依稀看见一队人影在远离这似海深宫。
然而唯有依据事先计划好的路线,他才能猜出哪一队才是他的阿爹阿娘。
许久,敖夜收回视线,转身为身旁的人调整了一下披风,怅然道,“送走了爹娘,我这心里陡然一空,不过还好有你在我身旁,否则我定像敖珉那样痛哭一场。”
“哭一场将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未尝不好,你若想哭,便哭吧。”佘宴白往一旁的长凳上一坐,笑道,“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别人,你堂堂一个帝王竟躲起来偷偷哭鼻子。”
敖夜失笑,满心惆怅皆随风散去,“我不哭,这明明是件喜事,他们终于得偿所愿了,我该笑的。”
话是这么说,他眼底却渐渐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光,模糊了眼底的情绪。
敖夜把宫灯放在佘宴白脚边,单膝着地,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腹部,闷声唤道,“阿白。”
“嗯。”
佘宴白应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敖夜的头,另一只手撩开眼前被风吹起的乱发。
“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敖夜鼓起勇气问道,“若你愿意,我便命礼部将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一道举行,只是时间匆忙,需一切从简,所以你……愿意吗?”
佘宴白沉默了,这一回不是不想回答他,而是陷入了犹豫之中。
是放纵自己许敖夜这个凡人百年,还是断然拒绝及时抽身?
敖夜抬起头,执着地望着佘宴白,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他不是在给佘宴白名分,而是在请求佘宴白给他一个名分,也是一个不会离开的承诺,如此他才能彻底安心。
“我……”
手无意识抚上腹部,小崽子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手心。佘宴白眼神闪动,心里的天平渐渐向敖夜倾斜。
突然。
夜色深处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视线投向佘宴白,满怀恶意与——杀意。
是修者的窥探!
佘宴白心中一凛,没心情再回答敖夜的问题,一腔心思瞬间从情.爱纠结中抽离。
他当即铺开神识搜寻那道视线的主人,宫城、皇城乃至京城附近皆被他的神识扫过,奈何那人投来一瞥后就躲了起来,竟教他毫无发现。
一个知晓他神识厉害还想杀了他的人……佘宴白揉了揉额角,略一思考,便知道了来者是谁——乌沧!即便不是他,也是与他有联系的屠龙者。
“宴白?”
敖夜见佘宴白只说了一个字便愣住,久久没有反应,不由得出声唤回他的神志。
佘宴白垂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红唇勾勒出一抹惑人的笑,眼底却一派冷然,“阿夜,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相貌生得极好,真是处处合我的心意呢。”
他手下的这张脸太像神龙了,简直无一处不像,长得像也就罢了,偏偏性子也像了大半,有时脸上的神情也恍若神龙重现。
若非这人会惹他生气,会躲在他怀里哭,也会用一腔温柔教他心软,他真要分不出自己眼前的是谁了。
“今夜你说了。”敖夜耳根发红,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为情。
佘宴白一怔,忽然大笑,笑得眼尾泛起了好看的红晕。他轻轻推开敖夜,解开了披风,走到栏杆处遥望远处,渐大的夜风吹得他一身白色衣袍猎猎作响。
那人发现了他在敖夜身旁,佘宴白不用想都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恶心事来。他留在敖夜身边,对自己来说是有利可图,可对敖夜来说恐怕是祸非福。
佘宴白闭了闭眼,心中各种情绪不断翻涌,一时不慎,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又被他艰难咽下。
他之前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想着留下。敖夜不过是一介凡人,□□凡胎,他有几条命被掺和他与屠龙者之间的血海深仇?
敖夜在后面看着他,只觉他像真正的天上仙,随时可能飞走。思及此,他大步走过去,抓住佘宴白被风卷起的衣角,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佘宴白回眸,盯着他的手中的那片白色衣角,轻声道,“阿夜,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红衣。”
敖夜皱了下眉,颇有些为难,“等孝期一过,我便命人为你多做些红衣。宴白,你能不能忍一忍,还有二十天而已。”
佘宴白轻轻一笑,可惜他等不了这么久。而某人恐怕也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命呢。
红衣耐脏,血溅上去也只会显得色泽艳丽,他穿正合适。
“阿夜,我困了,你背我回去吧。”佘宴白笑吟吟道。
敖夜抿了抿唇,“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
佘宴白手捂着嘴,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困。”
说困就困,眼角甚至还渗出一滴泪来。若是敖夜不答应,兴许下一刻就会接到一具倒向他的身体。
敖夜垂下眼帘,转过身默默蹲下。
罢了,下次再问。
只是下一回,他绝不再心软。
背上一重,敖夜勾住佘宴白的双腿,微一用力,站起身。
天光渐明,敖夜背着人沿着长长的梯.子走下去,因背着人,他走得格外慢,每一步都迈得极为小心。
佘宴白把脸贴在他背上,闭上眼,默默汲取着他体内的气息。
他腹中的小崽子若有所感,也跟着努力吞食敖夜体内的力量。
来时带上来的那盏宫灯被遗忘在摘星楼的顶楼,晨风呼啸而过,一次两次三次,终究是吹灭了里头的火。
作者有话要说:1、失误,没写到,躺平任超嘲
2、晚安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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